盧文辭去市集監察司令一職後,不過區區七天,他爲風月場中第一老的清老的室弟子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城。
一時之間,滿朝譁然。
這事影響極大,甚至連陛下也忍不住問了句。由此可見,盧文爲清老的室弟子,帶給了衆人多大地衝擊。
他在剛剛辭去職的節骨眼上,不修養苦讀數年以圖他日再起,反而大賴賴地混跡於風月場,拜風月中人爲師,這不明顯是不要前程了嗎?
一時之間,整個人都猜測紛紛,無人知道他的用意。而從那日他請辭後太子的失可知,盧文此舉,還是瞞過了太子殿下的。
這世上,只怕沒有比這個盧文,還要任胡鬧的人吧?
一時之間,嗟嘆者有之,唏噓者有之,而范盧氏那批人,這下也說不出是失還是無助了。原來都想上門敲定婚期的盧十一,乾脆與家人商議,給他表妹另許了一戶人家。
這一日,河上游駛來了幾條大船,船隻行進極快,站在船頭船尾的銀甲士卒們一個個滿臉風塵。
隨著越來越靠近碼頭,兩個青年人聯袂走出。
這兩個青年人,一個高大俊偉,有著不怒而威的方臉,一個臉戴面,材頎長拔如柳,風姿獨。
兩人站在船頭,著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的皇宮,方臉青年說道:“回到了。”他轉過頭看向面年,認真地說道:“阿澈,這次我聽了你與耿二那傢伙的所求,不曾把盧文的事外泄。不過這盧文年紀輕輕,所尋所思就是這般毒,這樣的人。可不能留在朝中,便是留在劉疆邊也是不妥。”
這方臉青年卻是耿國了。
聽到好友一本正經地告誡,澈苦笑起來。他無法告訴他,盧文實是一個婦人。婦人嘛,行事總會偏激些,這方面不如丈夫那般明磊落,實也是尋常。
可惜他不能說。
不止是他不能說。便是耿秉,直到現在也在君前替盧文遮著掩著。只是上一次,耿秉也對他說過,說是盧文如果再這樣任行事。攪朝堂而不知進退,他說不定會著出手……
尋思到這裡,澈又是暗歎一聲。
耿國站在一側。他看著鬱鬱寡歡的澈。沉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老是沉湎於兒長?我說阿澈,你要真捨不得你那鄉下蠻婦,便把娶回來吧。這樣拖下去像個什麼事?”
他聲音一落,卻看到澈笑容更苦了。
似是不想他再說下去,只聽得澈看著前方,笑著說道:“再過二刻鐘就可以下碼頭了。”
耿國搖了搖頭。也轉頭看向前方。
就在這時,他咦了一聲,道:“那是何人?”
順著耿國的手,澈也轉頭看去。
卻見他們右側的河對岸,正緩緩飄來一葉扁舟。一個白人站在扁舟之上,在河風吹得袍獵獵作響中,正吹著清簫。
白人的簫吹得不錯,悠然綿長,彷彿是這天邊的天空,彷彿如這白的碧浪,帶給人一種天地澄澈的覺。
耿國只看了一眼,便搖頭笑道:“又是哪個儒家子到這裡賣弄風雅了?呵呵,這般浴歸來,看到這些悠然自得的傢伙們,本郎君倒是頗有就。”
他剛說到這時,見澈神不對,不由問道:“怎麼了?”
澈只是盯著那人,卻沒有回答。
耿國見他不答,舉目朝越來越近的碼頭,以及攘攘站了一碼頭的迎接他們的人看了一眼後,嘆道:“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回了,我這次前去,都以爲會把老命丟在真定呢。”
他剛說到這裡,只聽得澈低而輕的聲音傳來,“他過來了。”
“啥?”
耿國再次順著他的目看去。
原來,是那白人駕著扁舟近了。此時正是夕西下時,一縷縷殘霞的流離豔鋪照在白人的上,臉上,給他染上了一道如夢如幻的神采。這種神采,再配上那白人頎長俊的姿,配上越來越近的他,那張俊得如月如玉的臉孔,配上那隨著河風吹來的簫聲,配上這浩浩的河河流,便是耿國這樣的武夫,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讚歎道:“這廝真像個仙人……”
幾乎是耿國的聲音一落,他突然瞪大了圓眼,道:“不對,他是盧文!這是盧文那廝!”
也不等澈回話,耿國聲音一提,扯著嗓子朝著越來越近的白人哈哈大笑道:“咱說盧文,你一小白臉,跑到這河中賣什麼?”轉眼他眼珠子一轉,又大道:“敢你是來迎接咱兩個的?”
他心下想著,這盧文多半是知道我不曾向陛下稟報他,特意趕上來激的。
不過纔想到這裡,他一眼看到站了一碼頭,麻麻地都向這邊昂頭來的人羣,又忖道:不對,現在盧文與咱們可是對立的,他要激我,也不能這麼明擺著。這不是讓人懷疑他的立場嗎?
幾乎是耿國的聲音一落,扁舟上吹著簫的俊白人,慢慢停下了吹奏。只見他把長簫拿下後,朝著耿國和澈風度翩翩地一躬,灑然笑道:“耿國將軍說得不錯,盧某今日正是迎接兩位而來。”
他把簫順手給站在後面的船伕,優雅地向前走出兩步,一直站到舟頭上,才擡起頭含著笑看向澈和耿國。
在見到耿國時,盧縈朝他長揖一禮,“當日之事,多謝將軍。”
耿國沒有想到,他還真是當衆向他致謝來著?這是怎麼回事?這廝腦子給燒壞了?
歪著頭,耿國沒有回禮,反而圓眼大瞪,盯著嘀咕不已。
這時,盧縈轉向了澈。
四目相對……
良久後,盧縈垂下眸。而澈則啞聲說道:“河上風大。盧郎還是回去吧。”一語雙關,都是在勸謹慎行事。
盧縈聞言,慢慢擡起頭來,眼看大船快與自己並駕齊驅了。示意船伕加快。
然後,盧縈轉向澈,含著笑,神優雅而輕鬆。中,甚至帶著種惡作劇般地得意,“好兩位郎君得知,數日前。盧某已辭去市集監察司令一職。”
在兩人一怔中,盧縈笑瞇瞇地說道:“盧某不再是朝堂中人後,閒極無聊。已拜師於清老。這也罷,天下間也罷,凡是風月客,見到我盧某,無不喊一聲“師兄”。”丟出一句話,震得兩人暈暈沉沉後,盧縈負著手。揚聲說道:“兩位都是我的故友,如今盧某了風月道,不日將有節目出來。兩位在時,可得捧場纔是。”
耿國瞪大眼,好半晌才道:“你這廝……的,你這廝定是瘋了!”
澈與他的反應不同,只是他也瞪大眼看著盧縈,直過了一會,他才急聲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你以後再難明正……”剛說到這裡,澈想到旁邊還有人,聲音便是一啞。
兩人的震驚,盧縈裝作不知。負著手,白翩然,而隨著客船和扁舟越來越靠近碼頭,無數的人,都在朝這個方向來。
瞟了一眼碼頭上的衆人,盧縈又是悠然一笑,示意船伕劃著舟靠近了大船。
在扁舟劃到了大船之側時,盧縈的目,有意無意地劃過坐在馬車中,正臉微變,神張地朝這個方向張的鄧青主僕。
目從鄧青主僕上移開,盧縈看向澈和耿國,只見笑地朝兩人一湊,慢聲說道:“家郎君可能不知,前幾日,盧某人被鄧氏姑子阿青給警告了。說呀,安排在你邊的人發現,你與耿國將軍暗下協議,說要放過我盧文。於是質問盧某,說我與你們有什麼關係?不對不對,不止是你們兩位,還有耿左將軍,還有太子殿下,鄧青小姑都深疑,因爲覺得諸位與我盧文關係很不一般!”
此時,大船離碼頭還有百多步遠,遠雖不遠,卻因爲河風獵獵,不是扯著嗓子,岸上的人本什麼也聽不到。
岸上的人聽不到,可船上的衆人卻是聽了個明白。
而隨著盧縈的聲音落下,一時之間,不止是澈,便是耿國,那臉上也流出了一抹怒。
鄧青的所言所行,太逾越了。
別說什麼份也沒有,便是真了澈的夫人,也沒有這般派人在丈夫邊,並說丈夫與政敵關係不一般的道理。說這樣的話,想置澈耿國耿秉三人於何地?把三人與太子劉疆也扯到一塊,是示意他們實是太子那一邊的人了?是指責他們立場不穩了?
在耿國塌著一張國字臉時,澈比他還要難看。
他自是明白盧縈特意過來說這一番話的目的。
當下,他抿著脣,冷冷地瞟了一眼鄧青的方向,他認真地說道:“這事我會理,你放心。”
耿國也在一邊沒好氣地說道:“南鄧七的這個兒,還被時人稱做聰明賢惠,卻原來是這麼一個聰明賢惠法。”他轉向澈,冷著臉說道:“這小姑這般多,得想法子堵了那。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來。”
兩人說話之際,只聽得簫聲再作,卻是白翩躚的盧文,再次吹起了簫,一陣清亮悠然的簫聲過後,只見那盧文放下簫,舉著手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桅桿,裡則放聲高歌起來,“青山綿延,碧水浩,想這天與地,萬般寥闊,人逢年當自在,一葉舟,一管簫,吹盡逍遙曲……”他的歌聲,高遠而清亮,於無邊的逍遙底,夾著一種說不出的冷徹。直是讓聽的人,從頭涼爽到腳底。
耿國看著盧文那白風流的影,聽著他那自在逍遙的歌聲。忍不住嘆道:“盧文這廝還真是……我不惡他了!”
澈沒有說話,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那個總是白飄然的影,怔怔地看著那人高歌終了後,重又吹起簫來。只是怔怔地聽著簫聲寥闊中,那個人,那支曲,隨著那葉扁舟向著離碼頭甚遠的地方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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