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和姬蘅在一起,總是互相打機鋒,這並不輕鬆,姜梨也很困。他明明本來和自己的生活完全無關,卻因爲一系列差錯的事,屢屢被捲到一起。如今便是想避開也不行了——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
總得一步步走下去。
姜梨笑道:“說了這麼久,國公爺不累嗎?小桃紅的嗓子千金難求,莫要辜負。”
轉的話頭非常暴而生,可的態度卻自然又溫和,好像自己渾然不覺。姬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才含笑的轉過頭,道:“說的極是。”
臺上的小桃紅見姬蘅總算不再和姜梨說話,轉而看向來,立刻唱的更加起勁。
姜梨瞧著只覺得好笑,都說最高明的戲子唱出好戲,自己都得戲方能得,可小桃紅裡唱著戲,眼睛看的分明是姬蘅。可算是心不在焉,不過這姑娘一片芳心,只怕也要零落泥了,因不知道這紅人,慣來只做看戲之人,從來不戲。
“可憐你香魂一縷隨風散,卻使我淚千行似雨傾。慟臨危,直瞪瞪的星眸咯吱吱的皓齒,戰兢兢玉慘淡淡的花容。”
小桃紅咿咿呀呀唱個不停,水袖帶起的風也帶著幾分悽慘的意味。姜梨卻聽出了幾分殺意。
還以爲自己是聽錯了,這可是如假包換的悲劇,悽悽慘慘的唱腔不假,但姜梨大約是自己如今對人細微的緒尤其能,便從這悽悽慘慘裡,到了一不易察覺的冰冷。
擡眼看向小桃紅。
小桃紅仍舊毫不在意的朝姬蘅送上語的眼神,那眼神盈盈,好不可憐,姜梨卻覺得,小桃紅鎖定姬蘅的樣子,像極了野。
的脊背不由得得筆直,手指瞧瞧的蜷在袖中,彷彿嗅到了某種謀。
“眼睜睜既不能救你又不能替你,悲慟慟將何以酬卿又何以對卿。最傷心一年一度梨花放,從今後一見梨花一慘。”
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小桃紅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讓人不皺眉。姜梨心中一,沒等反應,便見那穿著一白戲服的小桃紅,突然從臺上躍起,水袖翻飛,手心一點銀,直撲姬蘅而來!
竟是暗殺姬蘅的刺客!
姜梨來不及驚呼,就見戲臺上方纔與小桃紅搭戲的小生老旦,驀然間全都從四面八方出現,皆是兇神惡煞,哪裡還有方纔唱戲的傳神模樣。
這個金滿堂,竟然是一個刺客做的門面,想來後之人也是足夠了解姬蘅,知道姬蘅看戲聽戲,便搭了這麼一個戲班子,唱的卻是鴻門宴。
可真是無妄之災!
四面八方都是撲來的刺客,迎面又是殺氣橫溢的小桃紅,姜梨避無可避,即便並非對方的目標,姜梨也心知肚明,一旦姬蘅死了,對方也不會饒過。況且刀箭無眼,便是姬蘅沒死,可是誤殺了,也是有可能的事。
重生一回,步步爲營,可不是爲了這麼一場荒謬的誤會,死在這裡的!
姜梨一下子到袖中的口哨,可那小桃紅竟是武功超乎想象的好,便見那水袖之中,還藏著好幾把匕首,便是已經近眼前,千鈞一髮!
就在這時。
眼前一亮,從斜刺裡,突然盛開了一朵牡丹。
匕首沒豔麗的牡丹,好似也被這朵牡丹驚豔了,沒有再繼續往前。
姜梨定睛一看,那不是什麼牡丹,那是姬蘅的摺扇。他展開摺扇,擋下了小桃紅的一擊。
下一刻,便覺子一輕,姬蘅扶著的後背,將往後一帶,那把漂亮的金摺扇橫於前,展出了驚豔完整的圖案來。
小桃紅也是一愣。
削鐵如泥的匕首,就這麼被那把華麗的摺扇輕輕鬆鬆的擋了下來,彷彿的攻擊不堪一擊。而金摺扇上的牡丹,花瓣捲曲舒展,不勝收,像是在嘲笑的渺小。
姜梨驚魂未定。
饒是再如何鎮定從容,生死關頭,尤其是今日這場劫殺來的莫名其妙,怎麼也不能如從前一般含笑以對了。
含笑以對的是姬蘅。
他橫折扇於前,豔紅的長袍及地,漂漂亮亮的灑下來。外頭的日暗下,卻顯得他在這暗裡越發璀璨,連帶著摺扇上那朵牡丹,都在拼命盛開。
他的手虛虛扶在姜梨後,姜梨不如他高大,這樣一來,遠去,像是被他攬懷裡,只要他低下頭,下就能到姜梨的頭頂。然而他卻毫沒有看向姜梨,一雙狹長的眼淺笑盈盈,含著無盡的瀲灩彩,向小桃紅。
姜梨側頭去看小桃紅。
被油墨塗了滿臉的子,自然看不出神,唯有一雙眼睛冷如鐵,再不見方纔唱戲時候的婉轉人。
“誰派你來的?”姬蘅輕聲詢問。
他的聲音也很和,彷彿面對的是一個友人,或是不忍心驚擾了千百的佳人一般,含著無限的憐惜。
小桃紅不說話。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角的笑容清淺,帶著一種奇異的蠱,道:“你說出來,我讓你結束的痛快一點。”
姜梨心中一寒,以這般親暱的語氣說出這樣可怕的話語,這人真是可怕。
也就在這時,看著周圍漸漸近的戲子,姜梨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怎麼這樣大的府邸,卻不見一個侍衛,要說姬蘅沒有侍衛,絕對不信。
正想著,小桃紅便冷哼一聲,與周圍的其他戲子,齊齊往姬蘅邊撲來!
四面八方,皆是強敵。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姜梨心下一橫,索往姬蘅側一撲,相信,姬蘅這樣狡猾的人,斷然不會就地等死。總會有辦法,但也不能抱著姬蘅,將自己的後背留給小桃紅,若是被姬蘅當做靶子推了出去,那纔是太冤了!
恍惚之中,只聽得姬蘅像是笑了一聲,姜梨便覺得自己的子也隨姬蘅忽然移,看見姬蘅的後,一個畫白臉的戲子正舉劍劈頭往姬蘅背後刺去。
“小心!”姜梨驚呼出聲。
這全然不是因爲心腸好不忍心見紅,而是爲了自己著想。要是姬蘅死在這裡,也沒法活。正想將手再次袖中,便見那持劍的白臉人突然一頓,像是被人點了道一般,從角流出一道殷紅跡,慢慢的仰面倒了下去。
他的口,當穿過一支銀長箭。
“窸窸窣窣”,姜梨順著方向擡頭一看,便見宅院四角的房檐上,不知何時出現了黑的侍衛,他們手持弓箭,面無表,手下不停,只管“嗖嗖嗖”的放箭。
宅院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慘聲。
但這慘聲,比起常人來,也要小了不,是以並沒有周圍的鄰人發現。姜梨猜想金滿堂的人都是死士,經過特殊訓練的人,臨死之前的靜都要比旁邊小一些。
小桃紅一心想要刺殺姬蘅,萬萬沒想到外頭早有姬蘅的佈置,眼見著自己的夥伴一個個倒下,心中不安,卻也殺紅了眼,不顧一切的朝姬蘅衝來。
姜梨心中嘆了口氣。
看不清小桃紅的表,但從的舉表現,小桃紅的心了。不過這也的確沒人想到,金滿堂的人是來刺殺姬蘅的死士已經夠讓人意外的了,姬蘅早有準備讓人埋伏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小桃紅一場戲做的妙絕倫,可沒想到姬蘅看過的戲不,真還是假意,看得格外清楚。
金滿堂的人自以爲在做戲給姬蘅看,而姬蘅,是真的將金滿堂當做一場戲。
那看上去漂亮的、憊懶又妖冶的青年,作格外優雅,形不如小桃紅急促迅猛,卻像是狩獵的毒,不不慢的靠近獵。姜梨甚至都沒能看到他們廝殺,只覺得姬蘅輕而易舉就用那把金摺扇劈斷了小桃紅手裡的匕首。
他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小桃紅的四肢,卸了的下。
姜梨只看得全發冷。
即便死過一次,即便被永寧公主和沈玉容折磨,但如姬蘅這般毫無覺,甚至很似的在這樣淋淋的環境裡,姜梨不能如他一般如魚得水,只想離開。
小桃紅被制住了,如玉的人,此刻毫無形象的癱倒在地,如任人宰割的豬狗一般。以眼前的況,連自盡尚且做不到。
姬蘅往前走了兩步,走到小桃紅面前,小桃紅上滿是鮮污泥,姬蘅華麗的袍角卻毫塵埃也不沾。
他依舊高高在上,依舊做不食人間煙火的看戲人。
“我給過你機會。”姬蘅微微俯,彷彿很憐憫似的,輕聲道:“可惜你拒絕了。”
小桃紅的眼裡,倏而劃過一恐懼,姜梨看的清清楚楚。
即便是死士,最後的仰仗也是因爲對死亡毫無懼怕,但對死亡毫無懼怕,不代表對死亡以外的事毫無計劃。當他們失去最後的王牌——隨意的結束自己生命以後,要面對的,就是比死還要可怕一萬倍的事。
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姜梨認出,那個文紀的侍衛走過來,對姬蘅道:“大人,留了十個活口。”
小桃紅眼裡的恐懼更甚了,在這樣的況下,姬蘅竟然還能完整的留下十個活口,這實在太可怕,最重要的是,十個活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有更多的可趁之機,人都是經不起考驗的,同樣的十個死士進私牢,比一個死士進私牢可撬出的真相多得多。
姬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你們戲唱得不錯。”姬蘅笑了笑,“可惜了。”
------題外話------
唯有牡丹真國,花開時節京城!
太喜歡國公爺拿牡丹金摺扇做武啦!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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