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寧遠侯府現在是個什麼況。

姜梨微微一笑，把窗戶掩上了。

寧遠侯府，今日異常熱鬧。

寧遠侯世子周彥邦娶妻，來觀禮的人不。這其中有一部分自然是因爲和寧遠侯府的，但更多的人，卻是衝著新娘的一方而來。

新娘的兄長，正是如今朝中深得聖寵的中書舍郎沈玉容沈大人，便是爲了和這位年輕的大人好，來觀禮替新娘捧場的人也不在數。

寧遠侯和寧遠侯夫人也是笑意盈盈，雖然和首輔姜家這門親事是散了，不過到底沈家也還不錯。姜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姜家的兒難免要慣一些，日後娶進門來還不得像菩薩一樣供著？這位沈家的小姐就要好掌控多了。

況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看看姜家近來接二連三的出事，姜家還能熱鬧多久尚未可知。萬一姜元柏有個好歹，姜元平再出事，姜家豈不是樹倒猢猻散，誰要是找了姜家的小姐，那才倒黴。沈家就不同了，看樣子，這位沈大人未來形勢一片大好，長久不衰。

這麼一想，周家二老臉上的笑容，也就更真切了一些。

沈母今日也是被當做座上賓來相邀的，自己的兒能嫁給一位侯爺，這在從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再說周彥邦生的一表人才，看著也令人歡喜。沈如雲自己也很喜歡這位夫君，沈母認爲天下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事了。奇怪的是，沈母對其他人苛刻，對自己的兒卻很寬容。沈玉容也是一樣，大約是因爲從前爲了供沈玉容讀書，沈如雲小小年紀就要和沈母一起做針線活補家用。等沈玉容飛黃騰達以後，總是對這個妹妹充滿愧疚，平日裡便也總是讓著們，縱容們。

卻沒有想到，他自己可以讓著母親妹妹，旁人卻沒有必要爲他的母親妹妹委屈做犧牲。

外頭突然發出一陣鬨鬧聲，原是新郎到了。

周彥邦走了進來。

半年前，周彥邦仍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男子，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如今的周彥邦，比起半年前，要胖了不。以至於他原本那張俊朗的臉，都有些變形的腫脹。他的神也是懨懨的，雖然今日已經被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起來仍舊沒甚麼神。

他自然是沒什麼神，今日早上週家人是在勾欄花坊裡找到他的。如果不是生生將他拖回來，只怕今日的喜宴，他還在不該待的地方尋歡作樂，醉生夢死。

即便到了現在，昨夜的酒意大約也還沒有清醒，目無神。

沈玉容的目就冷了冷。

周彥邦自從當初宴會上出事後，就一蹶不振，他仕途無，淪爲燕京城貴族子弟圈中的笑柄，人人見了他都要誇一聲好豔福。話裡的譏笑卻是毫不掩飾。多了去了，周彥邦也就自暴自棄，日流連於青樓，酗酒，賭錢，和街道上的無奈沒什麼兩樣。

這可就哭了周彥邦的爹孃。周家是和姜家沒有婚約了，卻和沈家又有了婚約。沈玉容要是得知了周彥邦這般胡鬧還能了得？他們管不了這個兒子，每每便幫著周彥邦遮掩。可怎麼也不能做到天無，沈玉容已經親自登門警告了周家好幾次。起初寧遠侯還能讓人綁著周彥邦，可也不能日日都綁著。只要有機會，周彥邦便會溜出去胡鬧。

周家還以爲再這麼下去，沈家定然也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可最後沈家警告鬼警告，並沒有提出解除婚約一事，寧遠侯府才放下心來。想著大約是因爲沈如雲也是被人撞見與周彥邦有事的，兒家的聲譽要，所以才只能著頭皮嫁到周家。

當然了，沈玉容並不這般想。

他站在人羣的前面，神冷峻的看著周彥邦一副無賴的樣子，沒有珍重，也沒有小心翼翼，就像是對待什麼青樓的姑娘一般，將沈如雲的手牽住。十分隨便的樣子。

沈玉容心裡就像是有團火在燒，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況且沈如雲自己也是歡喜的。

沈如雲早就很喜歡周彥邦了，爲了嫁給周彥邦，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聲做局，在衆人面前木已舟，令周彥邦不得不娶了。作爲子，連自己的自尊都不要了。可沈玉容是男人，他看得出，周彥邦對沈如雲一點義也無，甚至連好都算不上，沈如雲進門後。必然會吃很多苦頭。

但他攔不住沈如雲，也攔不住沈母。沈玉容知道，即便周家暫時因爲他的地位對沈如雲不敢怎樣，卻不是長久之計。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沈玉容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周家。周彥邦這個德行，不知會給沈如雲多罪。沈如雲的苦日子還在後面。

想到這裡，沈玉容不有些頭疼。他想著，人笨些，果然就令人厭煩。如果是薛芳菲，一定不會，自來聰明，不會讓自己陷於如此被的地步。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認爲是自己荒謬了。薛芳菲雖然沒有嫁給周彥邦，卻嫁給了沈玉容。沈如雲嫁到周家好歹有命在，薛芳菲嫁到沈家，卻是連命都丟了。

如此說來，薛芳菲豈不是比沈如雲更蠢？

他笑了笑，卻不知道這笑是笑自己，還是他人。

沈如雲被周彥邦牽著，歡喜幾乎要抑制不住，從心底一直往外冒，就像春日的泉眼，源源不斷的都是幸福。竟然真的夢真了！

喜歡周彥邦，從許久之前就喜歡了。一直以來知道自己和周彥邦的距離，註定只能遠遠地看著。周彥邦甚至早有婚約，對方還是首輔千金。一切都從沈玉容中狀元的那天起改變了，不再是平民的兒，是狀元郎的妹妹。而上天似乎也爲了補償前十幾年過的辛苦，居然讓得了機會，趁虛而，讓姜瑤同周彥邦的親事解除，而自己嫁進了周家。

連老天爺都在幫。

牽著心上人的手，沈如雲的心裡十分滿足。倘若這會兒不是必須蒙著蓋頭，甚至都想要看一看周遭人對的或羨慕或妒忌的眼。

這一切都要謝的哥哥，對了，還有那位金枝玉葉的公主。一早永寧公主就告訴過：“你想要嫁誰，便嫁給誰，對我來說，這也不是很難。”

所以幫著永寧公主在沈玉容面前說好話，一直也弄不明白，爲何哥哥不早些娶了這位公主。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薛芳菲給自家哥哥戴了綠帽子，哥哥再娶，是天經地義的事，甚至旁人還要拍手稱快。

只要娶了永寧公主進門，從此以後，沈家只會更進一層。

可是這些話，不敢與沈玉容說。原先還敢的，自從薛芳菲死了後，沈玉容就越來越變得陌生而可怕了。

沈如雲不喜歡薛芳菲，一開始就不喜歡。也許是因爲薛芳菲容貌生的太，和薛芳菲站在一起，便了毫無芒的塵埃。又或者是因爲薛芳菲不過是個小吏的兒，卻詩詞歌賦樣樣通，將比的一文不值，在薛芳菲面前，沈如雲總是莫名的自卑。越是自卑，就越是想要通過給薛芳菲找麻煩，表明自己比薛芳菲還是要高一等的。是薛芳菲的小姑子，薛芳菲自然要幫著。

對於沈如雲青睞周彥邦一事，薛芳菲也是知道的，可就沒有像永寧公主一樣，鼓勵自己，幫自己解決問題，而是笑了笑，彷彿瞭然一切似的，又像是在看沈如雲的笑容，深知那最後只是一個不可能完的夢。

事實證明，自己是對的，那個無所不能的薛芳菲纔是錯的。而且薛芳菲已經死了。

蓋頭下，沈如雲的眉頭皺了起來，實在不曉得，大喜的日子，爲何突然會想起薛芳菲，只是可以確定的是，想到薛芳菲令十分不舒服，彷彿口堵了塊石頭般的，讓人生悶。

搖了搖頭，似乎要將薛芳菲拋之腦後，牽著自己的手覺是如此溫暖，從此以後，就是世子妃了。

沈如雲看不到，人羣之中，周家的家眷裡，還站著一人。

生的花容月貌，今日穿著一綢，淡淡抹了脂，並不濃妝，卻顯得格外楚楚。含著笑容，目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沈如雲。

這人正是姜玉娥。

看著沈玉容，攏在袖子裡的手卻不甘心的絞了手帕。

不甘心。

明明那個沈如雲樣樣比不上自己，論容貌，論氣度，論言談。自己雖然是庶子的兒，可在沈家裡，該學的一樣都沒有落下。在明義堂裡，也算得上小半個才。沈如雲有什麼？無非就是一個平民家的兒，勉強認過幾個字，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不過因爲一個做的兄長，便能佔著正妻的位置？

這段日子，好容易才讓周彥邦慢慢對自己好起來，如今難道要因爲沈如雲的存在而讓一切都回到起點麼？絕不可能！

姜玉娥狠狠地將帕子擰麻繩，目卻越發幽怨，牢牢地盯著周彥邦。彷彿有無限委屈和愫，都要說不出來似的。

這目被周彥邦看到了，年輕子深幽怨，難免令人搖。但這目，同樣也被沈玉容看到了。

沈玉容心中冷笑。

見了那冷笑，周彥邦一個激靈，移開目，不再看想姜玉娥，姜玉娥大失所，卻在心頭暗暗想著，如何將周彥邦奪過來，如何讓沈如雲失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