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街道很快走出去了。

“拐過去再走一條街就到了。”

“一會兒繼續喝酒去。”

隊伍裡的說笑一直未停。拐過彎，忽的有琴聲傳來，歡快又高，一聲一聲的蓋過了說笑聲。

誰在街上彈琴？

送親的人們不由停下說笑看去，見這條街的前方不遠此時席地坐著一個男人。

“哎？崔琴師？”有人喊道。

這句話出口，便有更多的人認出來了。

宮廷裡的樂師崔琴師是重大祭祀不可缺的人，也是京中權貴人家宴席上能請到以爲榮的人。

他怎麼當街彈琴？

而崔琴師似乎沉浸在琴聲中，並沒有看隊伍裡的任何人。

伴著隊伍的走近，他的琴聲也越來越歡快。鼓樂聲還在繼續，說笑聲打招呼聲也都回響。但奇怪的是每個人又清楚的聽到這琴聲，琴聲就在耳邊縈繞。眼前似乎有百鳥聚攏盤旋，又呼啦啦的散開，令人忍不住想要跟著舒展子，想要追跑跳躍。

這琴聲讓街上的人都看過來，門的走出來，路旁的停下腳，聽得懂癡迷，聽不懂的愉悅。

“這個曲子從來沒聽過。”有人說道。

這是接親隊伍裡的一個人，神帶著幾分激。

“一定是崔琴師新作的曲子！”

“可是崔琴師爲什麼會來這裡彈琴？”也有人問道。

此時他們已經走過了崔琴師所在，但耳邊的琴聲還在縈繞不絕，大家忍不住回頭看。

“你們忘了嗎？”有人忽的說道，“這崔琴師當初是聽誰彈琴而後破境？”

程娘子！

琴聲淨宅，冷到了癡傻兒慶王，迷倒了崔琴師。

“這麼說，崔琴師是…”大家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但又幾分恍然。

是特意來給這程娘子送嫁了。

“這個曲子太好聽了！”

“我一定要請崔琴師到我家彈奏！”

但更多的人開始激的說起這個，更有人恨不得立刻去問崔琴師曲名，但無奈在接親隊伍中不能。

“對對，我也一定要請，請他彈這首…首…程娘子送嫁曲！”

程娘子送嫁曲？！

這一曲定了名，那程娘子嫁人這件事也就能永遠隨之流傳了。

街道四面相連。這裡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快去看啊，那邊一個皇宮琴師給程娘子送嫁彈琴呢！”

“好聽的不得了！”

程娘子？

竟然還有這種熱鬧？

頓時人羣向這邊的街道涌來。

隊伍行進，琴聲漸漸遠去。但很多人還是忍不住回頭看，正回味間。前方陡然有人喊了聲。

“快看！那是做什麼？”

難道還有人彈琴？

衆人都向前看去，只見街道的兩邊不知什麼時候涌出來好些人，大的小的老的的，有穿綾羅綢緞的也有穿青布衫，但相同的是他們手裡都拿著筆端著墨。

這是？

伴著衆人的疑，兩邊各有好多人跑，隨著他們的跑，一張白紙在人前如同圍布一般徐徐展開。

“提筆！”

有人高喊道。

伴著這一聲喊。兩邊的人都握住手中的筆。

離開了崔琴師的琴聲，本來重新彈奏的鼓樂聲再次停下來，伶人們也看著這街邊的排開的看似整齊卻又因爲份年齡不等而顯得混的人排。

遠前後左右無數人正在涌來。

“起！”

伴著這一聲喊，這些人開始在自己面前展開的白紙上揮毫潑墨。

這是….

送親的隊伍都驚呆了，馬兒向前慣行，而他們人已經僵，隨著走目掠過這些寫字的人，。

有滿頭白髮的老者，有年輕的俊秀，更有垂髫小兒。但相同的是他們的神專注，揮著手中或者名貴的候筆，或者禿了的豪。白紙上逐現大的小的嫺的青的字跡。

“程昔授習字技。”

“一撇一捺有道循。”

“先真後筆畫。”

“四郊秋葉驚摵摵。”

伴著揮毫潑墨，有人大聲的念道。

先是一個人，接著聲音越來越多，蒼老的稚的，一聲一聲，一步一步就如同畫卷般在衆人的眼前展開。

馬上的人再沒有了嬉笑，明明沒有了崔琴師適才那人心魄的琴聲，但心卻激盪不已。

程昔授習字技！

那門前無聲的習字觀，那誰求便給的字帖。從未說過教授，但原來依舊能被尊爲師。

婢手掩住。淚如雨下。

原來他們都記得，原來大家都記得。

娘子不說。不求，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不問，不贈。

不知什麼時候街上人洶洶，比京城最熱鬧的大街還要喧鬧。

“這是在給程娘子送嫁嗎？”

“天啊，第一次見到這種送嫁！”

“你看我認得那個寫字的，那是孟林館有名的先生呢！”

“我也認得一個，那個是我鄰家的三小子。”

路兩邊展開的紙張足足的有百丈，原本百丈對於嫁娶的隊伍來說瞬時就能過去，但此時此刻卻走得緩慢。

一來大家忍不住看著，二來街上的人也涌涌而止，前方軍不得不艱難的開道。

“原來走近路走小路，也不行啊。”隊伍裡有人喃喃說道。

走哪裡其實本就沒有區別，因爲這個走路的出嫁的是程娘子啊。

隊伍裡沒有人說笑，就連那個一心要快走回去喝酒的男人，臉上的宿醉似乎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敬畏。

就在此時空中陡然一聲巨響，街上的喧鬧擁的人羣嚇得呆了呆，尚未回過神，就見半空中煙火炸裂，燦若雲霞。

白日裡燦若雲霞的煙火！

一瞬間滿街喧鬧盡消，陷一片詭異的安靜，所有人只覺得一麻從腳底直衝頭頂。

一聲接一聲的響聲接連而起，半空五彩雲霞散開。

哄的一聲，大街上再次沸騰。

“這不用說了。”有人喃喃說道，“這一定是另一位得以昔授技的人前來相送了….”

“太后娘娘你不送…”

迎親隊伍裡有人擡頭看著半空中不斷炸裂的五彩雲霞，看著這恍若夢幻的大街，喃喃說道。

“有人送…”

而這種送，太后娘娘你卻縱然富貴天下爲尊也不能送不得…

程昔授…….有道循…….先真…….驚摵摵…

驚摵摵！

半芹手抓住轎子窗。

“娘子，娘子。”大哭喊道，“你看到了沒？你看到了沒？好多人來送你！好多人來送你的！娘子你說錯了，送嫁是有很長時間的！”

轎子裡端坐的自從蓋上蓋頭之後就再沒睜開眼的程娘慢慢的鬆開手，慢慢的睜開眼。

紅，眼前依舊是一片刺目的紅，但是，似乎也沒有那麼的讓害怕了。

“娘子，娘子，你看到了沒？好多人都記著你的，娘子，他們都記得你的。”

半芹的聲音在外和著聲聲不絕的煙火聲撞擊在耳。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程娘目直視前方，眼角有一滴淚落。

沒想到寫給你婚禮是在這樣一個被罵狗的境遇下，一百八十九萬字，沒人送，沒人賀，程昉，我來送，我來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