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悟和另個侍衛一道,牽了馬正立在路邊。

與西突的初次鋒剛剛結束,不過略得息而已。他們都是隨了魏王一道,剛從戰場歸來的。甚至連上的戰甲都來不及解。看見他此刻帶了繡春過來,葉悟大約想起自己那天的失禮,朝訕訕地點了下頭。

繡春一笑。

蕭瑯隨意解了自己上沉重的甲，侍衛接過。他翻上馬，俯下去，向著還立在馬下的繡春去了手。

他的作自然，又這樣的自我,彷彿邊上的那幾雙眼睛都不存在。不,看了眼葉悟和那個侍衛,見他兩人都筆直而立，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猶豫了下，抵不住他的催促，只好把一隻手遞給了他。他一把握住，等擡起一腳踩上了馬鞍，輕輕一提，便被他拉上了馬背，順勢坐在了他的前。

“你要帶我去哪？”

一騎戰馬，載了一雙人出了靈州城，往西疾馳而去。風迎面撲來，帶了溫暖而乾燥的氣息。被後那個男人的臂膀和膛圈住，隨了下馬兒的奔馳顛簸，儘管極力控制，後背還是時不時撞在他前。每一次的，覺都是如此分明，極力忽視。眼見靈州城漸漸被拋在了後，目是一片生滿了沙冬青的廣袤荒漠，再過去，似乎就是賀蘭的山前平原了。終於忍不住，回頭問了他一句。

他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還玩神。

繡春不滿地橫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笑聲飛揚而快意。

繡春第一次見他這樣毫無顧忌地大笑出聲，略微有些驚訝。

“還有些路，不必這麼一直拘著，會很累的。”忽然覺到他探到自己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再次回頭，看見他正含笑著自己。臉微微一熱，並未應聲，只飛快地轉回了頭。

下駿馬繼續西去，也終於漸漸放鬆了，靠在了他的懷裡。最後被他帶著，穿過山前的那片灌叢草甸後，停在了山腳下。

他下了馬，抱下來，提了馬鞍上懸著的一隻皮囊，另手牽了手，沿著一條荒徑往一道緩坡上去。

繡春無意回頭，看見葉悟和另個侍衛的影。他們遠遠地在後頭跟隨。

他是魏王，份貴重。現在又是非常時期，他們這樣謹慎，連殿下與友約會也要跟著，這也是他們的職責。

山的這一邊向，生滿了雲杉、杜鬆、山杏、野葡萄。夏日茂的山林之間，山澗潺潺，不時躥過一兩隻被他們驚嚇而起的紅尾鴝，到了一山坳，他終於停了下來，朝眨了下眼睛，隨即從懷裡出一個哨子，按某種頻率，吹鳴發聲。

哨音破空而出，在林濤中傳送出去老遠。

他停了下來，彷彿在等待什麼。

繡春明白了過來，他應該是在用這哨聲召喚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四周仍靜悄悄的。他再吹哨，仍沒什麼迴應。

繡春見他面微微疑之，第三次吹哨。忍不住正要再開口詢問，忽聽後噗地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墜地，回頭看去。見一隻通烏黑、背腹兩側印了暗金圓環的豹子，從他們頭頂的一塊巖石上縱躍下，輕巧落地後，蹲伏在那裡，睜著一雙滾圓的眼睛，盯著自己，頓時花容失，啊地一聲尖，一下便跳到了邊人的後背。

蕭瑯順勢一把抱住了，呵呵笑了起來，“別怕。它小時候被我揀了，是我養大的，四歲。去年我回京前，才把它放歸了回來。許久沒見它了，過來看一下。”說完朝它喝了一聲，“黑霸王！不許嚇人！”

被他喝了一句，那隻黑霸王晃了晃腦袋，前一秒還端著，一眨眼，歡樂地朝他撲了過來，爪子搭在他的上，舌他的手。

繡春睜大了眼，戒備地往後挪了幾步。看著他和這隻大貓寵玩，從帶來的皮囊裡取出條餵它。過了一會兒，他看向，朝招招手：“你來餵它？別怕。它跟了我在靈州幾年，和人很。”

繡春雙手背在後，搖了搖頭。

蕭瑯呵呵笑了起來，把手中的最後一條餵給而來它，然後拍了拍大貓的頭，笑道：“怕你呢！行，看你沒事，還大了些，我就放心了。去吧！下次有空，我再來看你。”

大貓彷彿聽懂了他的話，忽然張銜住他的角，用力扯他要往前行。

蕭瑯咦了聲，看向繡春道：“它好像有事，去看看。”再次吹響哨音，這次與方纔的頻率又有些不同。頃，便見葉悟他們趕了上來。

蕭瑯道：“你們在這裡守著，我去去就來。”

葉悟面微微遲疑之，繡春忙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蕭瑯看一眼，笑了下，“也好。你別怕，有我在。”

繡春真的覺得不怕了，點點頭。幾個人一道，隨了大貓一直往上，直到半山腰，最後到了一個前。繡春迎面便聞到了一摻雜了新鮮腥味道的臊氣，聽見裡頭傳出幾聲帶了痛苦般的沉悶低吼聲。定睛看去，吃了一驚。見地上躺了一隻型較小的**母豹，腹部鼓脹，j□j凸，下肢所在的地上流了一灘的。黑霸王飛快躥到母豹的邊，舌它的j□j，然後朝著蕭瑯發出求助般的聲音。

繡春立刻便明白了過來，這母豹是在生產。看這樣子，像是遇到了難產。

豹是獨居，只在三四月發的時候，雌雄同居，過後，雄豹便離開母豹，由母豹自己生養育。這隻黑霸王現在竟還守著快生產的母豹，實在見。或許是被人帶大的緣故，所以多了些類似人的親？

母豹乍見生人到來，有些煩躁在地上了下，忽然又發出嗷嗷之聲，四肢，j□j再次涌出了一灘。

幾個男**約是沒見過這種景象，都傻了眼，齊齊看向繡春。繡春想了下，道：“我可以幫它接生。”

蕭瑯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回頭對另個侍衛道：“你去把馬套拿來。”

那侍衛應了聲，急忙下去，拿了東西飛快返回。蕭瑯讓繡春在外頭等著，自己和葉悟幾人往裡而去。到了近前，擊掌召了黑霸王過來，它的頭，再指指地上的母豹子。

黑霸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躥到了母豹的邊，舌它的臉，似乎是在安它。漸漸地，母豹子緒瞧著定下了些，蕭瑯朝葉悟他們做了個手勢，兩人便飛快撲了上去，住了母豹子的頭，蕭瑯敏捷地將馬套戴在了豹的上。

繡春從前偶爾也替人接生過幾回，但幫助難產的接生，卻是頭一回。好在構造與**致相當。看這母豹子的樣子，只能用牽引法試著助產了。

這裡沒有消毒設施，只能將就。方纔過來時，看見不遠有道山澗，找過去洗了手，回來後，見母豹子肢繃得更是厲害，急忙靠近，蹲到了它的側。

蕭瑯和葉悟他們已經按住了母豹子的頭和前肢，繡春分開母豹的後，見下-仍不斷有混雜了水樣的污慢慢流出來，知道羊水應該早破了，胎兒再不出來，恐怕會窒息而死。呼吸口氣，定下了心神後，試探著，擴張開口子，慢慢探手溫熱的產道，至手腕深時，指尖到了一團茸樣的東西。估計便是因了胎位不正而被卡住的小豹子。

試探著，憑了手，判定這是背位。到了後肢，握住了雙肢，向前上方微擡，調整好位置後，牽引著胎兒沿著前慢慢產道，最後將胎放低，讓它的前肩由趾骨弓下自然分娩而出。

隨了一團污，一隻渾溼漉漉的黑小豹子隨了的手掉了出來。

小豹子從溫暖的母剛出來，外頭空氣的刺激，在地上微微了下，還是活著的。

繡春下意識地看了眼蕭瑯，見他眼睛睜得滾圓，表怪異，說不出的好笑，忍不住微微抿了下。

第一隻小豹子出來後，後頭的就順利了。不用繡春再次牽引，不過一刻鐘左右，母豹子自己接著生下了兩頭小豹子，胎盤落了出來，肚子也憋了下去。生產終於結束了。

母豹子的套被取了下來，大約耗盡了力氣，還躺著起不來。黑霸王用叼了三隻小豹子到它邊上，它出舌頭，憐地舐著自己的孩子，又拉它們到自己腹下去吃。

繡春鬆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顧自己額頭的汗，笑道：“好了，母子無恙。”

蕭瑯的目從幾隻小豹子那裡轉到了的臉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瞧，一臉崇拜之。

繡春下心裡的小小得意，裝作渾不在意。

將近傍晚，天開始暗沉下來。別了黑霸王一家，幾人下山往靈州方向回去時，蕭瑯忽然停了下來，對著葉悟道了一句：“你們在這裡等。”說罷調轉馬頭，往一側的叢林裡去。

戰馬穿過叢林，停了下來時，繡春看見面前的山坳腳下，竟出現了一汪湖水。東南天邊新出的彎月倒映其上，波粼粼，得如在夢中。

被他再次接著抱下了馬，聽他道：“你去洗洗吧。我替你守著。”

繡春在傷兵那裡忙了半天，隨後跟他到了山上，又在味道不怎麼好聞的裡替母豹子接生，現在天氣熱，上的汗幹了溼，溼了幹，早不知道結了幾層鹽了。最近天氣幹，靈州城裡水源張，也不敢過於浪費水。正難著呢，忽然看到這樣一汪清澈湖水，早就心了。見他說完話，便笑著轉去往林邊的一塊大石之後，人很快就不見了。

他是個君子，絕不會趁自己不備看。邊上又有他守著，放一百個心。不再猶豫，立刻了外和鞋，解開長髮，淌著清涼的湖水下到岸邊的淺水，整個人舒服得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