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尚未散盡的薄霧籠罩四方，整個阜雲就像浸泡在雲層之中。

加油站附近，疲憊的救援人員在霧中穿梭往來，無暇在意霧氣打溼的衫。

遠傳來引擎的轟鳴，卻無一人多看一眼，稍候，一輛車頂沒有機關炮的裝甲車停在戰場邊緣，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夜未睡的龍建國紅著眼睛從車中走下，嗅了一口包含霧氣的空氣，一混合著水氣、腥氣、硝煙味和燒焦味的混合空氣立即鑽進龍建國的鼻孔。

儘管不大適應空氣中過多的氣味，龍建國還是貪婪地深呼吸幾次，清涼的空氣令他整個人都神許多，再展胳膊活幾下，舒展一下僵直的，滿的疲憊彷彿消解大半，他不讚歎地長出一口氣。

幾輛裝甲車就停在附近，值守的哨兵看到龍建國，趕立正敬禮。

龍建國擺擺手：“012在哪兒？”

哨兵遲疑片刻，回頭看了看停得到都是的裝甲車，出爲難的神。

“營長，我現在就去找。”

“不用了。”龍建國拒絕道，“你繼續，我自己去吧。”

“是！”

裝甲車左一堆右一羣，濛濛的薄霧中，甭管多好的眼神，也看不清裝甲車上的編號，龍建國帶著背電臺的通訊兵，從戰場西側一直走到加油站東邊，纔在一不起眼的角落裡找到012號裝甲車。

龍建國嘿嘿一笑：“這小子，還會藏的。”說罷湊上去，一邊拍車頂一邊走向車尾，嘭嘭聲立即震醒了車裡的幾個人。

“誰？”還沒清醒的葉涵大聲問。

他的聲音太大，睡著的男孩出委屈的模樣，剛剛驚醒的郎不滿地怒目而視。

“我！”龍建國大吼，吼聲在還算安靜的早晨遠遠傳開，惹來許多異樣的目。

行至車尾的龍建國一把扭開後車門，本想往車裡鑽，沒想到腳還沒擡起來，就對上了郎由於驚詫而瞪大的漂亮眼睛。

龍建國瞬間石化，瞅瞅睡袋裡的郎和懷裡的男孩，再擡頭看看車廂深的葉涵，眼中一片茫然：“這什麼況？”

金車藏？開什麼玩笑，車裡好幾個人呢！

葉涵打了個哈欠：“昨天救下來的。”說著走向車尾。

車中空間狹窄，郎和男孩躺在地上，佔據了大量空間，葉涵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以免踩到地上的兩個人。

不過他無意間自郎上過，立即激起了郎的強烈不滿，目好似利箭一般死死瞪著葉涵的後背。

葉涵對郎的怒意毫無所覺，隨手關上車門，立即隔絕了郎的視線。

龍建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葉涵幾遍：“看不出來啊，你還會救的，沒挑花眼吧？”

葉涵一怔，想了想才明白龍建國的意思，不啼笑皆非：“想什麼呢，這是撞上的，黑燈瞎火的，我就是想挑，街上也得有人讓我挑吧？不是，合著你大清早不讓我睡覺，就是爲了這事兒？”

大概是因爲龍建國把葉涵拉進部隊的關係，葉涵和龍建國的關係有些奇怪，不像普通的上下級，反倒像一見如故的朋友。不過兩個人都是公私分明的格，公事上從來都是一不茍，私下裡倒是隨意得很。

“扯蛋，怎麼可能！”龍建國掏出一包煙，衝葉涵比了比，“來一支。”

葉涵猶豫了一下，捻了一支夾在指間，點燃後小心地了一口，登時嗆得連聲咳嗽，肺裡的氣管薰得好似堵塞的下水道，他從沒如此清晰地覺到自己的氣管在什麼位置。

葉涵的窘態看得龍建國呵呵直笑，毫無同心地笑問：“第一次？”

葉涵皺著臉瞅瞅還剩大半截的香菸：“真搞不明白，這玩意有什麼好的！”

“多幾回你就明白了。”龍建國使勁了一口說。

“算了吧，我寧可不明白。”葉涵敬謝不敏。

龍建國吐出一個菸圈：“累嗎？

葉涵再一口，又咳嗽了幾聲，不過這一次覺好多了，似乎連渾的疲憊都減輕了一些：“還行，總算過來了，總比他們強多了。”

他的目落向一旁整整齊齊的五個裹袋。

不久前，指揮部派了整整一個連的預備役過來，專門負責收斂遇難者的，儘管絕大多數預備役人員都曾是現役兵，可是面對如此慘烈的戰場，仍然有許多人緒失控，全連能夠進行收斂工作的總人數還不到一個排，經過一系列思想工作之後，也只三分之二的戰士可以勉強面對遇難者，迄今仍有三分之一搖擺不定。

那五個裹袋，屬於122號裝甲車的乘員組，昨夜那一戰，全營只有他們五人犧牲，其中兩人的犧牲原因是頭部劇烈撞擊，另外三個均爲失過多。

龍建國噴出一煙柱：“這是戰爭。”

“是啊，這是戰爭。”葉涵將菸捲送到邊，升騰的煙霧在他的眼前搖擺不定。

戰爭總是伴隨著鮮死亡，即有平民面姓，更不缺鐵骨錚錚的軍人，犧牲或許平平淡淡，或許轟轟烈烈，而所有的犧牲者，最終都只會化做紀念碑上的一個名字，甚至，連名字也留不下。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葉涵恨恨地扔掉菸頭：“算了，這玩意我不來。”

龍建國勉強笑笑：“不也好，省得像我一樣死活戒不掉。”

薄霧微散，遠的景象清晰些許，陣陣低沉的引擎轟鳴穿薄霧，葉涵不一怔：“什麼東西？”

遠傳來的引擎轟鳴低沉有力，明顯是柴油引擎，可是聽聲音又不像營裡的裝備。

龍建國道：“推土機吧，要不就是挖掘機，反正就是工程機械，指揮部弄過來運的……蟑螂。”

“喔！”葉涵點了點頭，目環顧一週，“咱們這一宿，打死的蟑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初步統計，一千零點，只多不。”

葉涵眼睛一亮：“這麼多？快把蟑螂殺了吧？”阜雲就那麼一丁點大，下水道滿打滿算能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