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這也許未必是件壞事雲奕手上作頓住，看了君漫卿許久，發現君漫卿都未曾眨眼，雲奕實在忍不住，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麼的悲涼，他輕聲道：「漫卿師兄，你要是心裡難過，你可以告訴我，你不要憋在心裡。」

君漫卿手一，險些打碎了手邊的藥瓶，他總算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布滿的眸子紅得彷彿可以滴出，他緩緩看向藏書閣，將視線可及到的地方看了遍。

最後，他也隻是搖了搖頭，思忖半晌，才轉而看向雲奕，薄輕，彷彿用盡了全力氣，問道：「小奕，你會怕嗎？」

雲奕鼻子酸得厲害，忽地再次了眼眶，與君漫卿對視片刻，臉極為複雜，或難，或無助，或絕，他沉聲反問：「漫卿師兄，你怕嗎？」

君漫卿的目變得晦暗不明，他張了張口，如鯁在，結輕輕攢了一下，眼簾落下，不易察覺地點了下頭，偏過臉，啞聲道：「我怕……」

雲奕抓住他傷痕纍纍的手，狠狠嚥了口唾沫，強下心頭的酸楚，故作堅強地對他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聞言，君漫卿眼前恍惚地浮現出那日在極度深寒域外的場景。

那日他重傷昏迷，卻在腦子一片混沌中將梁菱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君漫卿，從今往後，不論是作為主的你，還是將來會為掌門的你，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換我保護你，我會一直留在霽月宮，做你的左膀右臂，誰和你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場景一變，那日褫靈臺下，問他：「以後，你了掌門，如果是我和大師兄被帶上了褫靈臺，你會怎麼做？」

那時，他信誓旦旦地對說：「我畢生所求，唯有護住至親之人。」

畢生所求，

唯有護住至親之人。

說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這人世間最難的事。

漸漸模糊不清的視線裡，雲奕的影與記憶中梁菱的影漸漸重合，眸底氤氳著水霧，他將雲奕抱住，傾盡全力般，哽咽道：「即便我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出事。」

這話，是對下落不明的大師兄說的。

也是對剛被他無趕走的梁菱說的。

亦是對留下來陪他赴死的雲奕說的。

更是對穹萊霽月宮所有師兄弟說的。

他怕，他打心底裡怕，這些天他過得渾渾噩噩，即便日日夜夜將自己灌得爛醉，也無法麻痹他的意識。

他怎麼能不怕，他怕他豁出命，也護不住穹萊霽月宮。

為仙門百家排名第三的修仙門派主，卻生下來就是個靈力限的廢，他自小以天之驕子自居，到頭來不過是個笑話。

雲奕同樣控製不住地想起了許多曾經的事。

那段爭奪繼任掌門的日子，父親敗得一塌塗地，他被關進了鎮妖塔，妖魔鬼怪將祖祖輩輩堆積下來的怨氣全撒在他的上。

那短短幾日，是他人生中最痛不生的時。

後來他茍且生，姓埋名，踽踽獨行地過了三年，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暗無天日的日子讓他幾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好在兩年前，他總算熬過了那段艱難苦楚的歲月，在鷺叱湖，他遇到了寧烯，鬼使神差地，他跟著大師兄回了穹萊霽月宮，便在機緣巧合下，功拜掌門仙君門下。

這短短兩年的，是這近十年來，令他到最為溫馨的，穹萊霽月宮的每一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無時無刻著他心口的創傷。

可好景不長，接踵而至的便是藍蓮城疫嚴重，師姐被帶上褫靈臺，三年前修習邪，屠盡廬蘇家滿門，毀了一座廬城池之事一下子在天下人麵前和盤托出。

大師兄為救師姐，在焚天決的炎火焚燒下，一半靈力，一半妖力，纏繞撕扯，佔據了他的。

他們一個被判為邪魔外道，一個被判為不人不妖。

在極度深寒域那日，是他二人及時出現阻止了人間浩劫的發生，而如今，他二人的浩劫，來得猝不及防，得眾人不過氣。

兩人均是沒再說話，隻擁在一起，想用自己的溫，去溫暖對方的心。

穹萊霽月宮的天變了。

如今，他們隻剩下彼此了。

而他們二人不知的是，悅仙居門外，從一開始，便站著兩道頎長的影。

夜葑長老的視線始終落在君漫卿上，見他故作無地趕走梁菱，見他親口說出他在怕，見他像隻走投無路卻又不得不掙紮的困倔強不甘又無能為力，最後抱著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心去麵對將要發生的事。

夜葑的心頭從未有過的怔忡。

他寧願君漫卿喝得爛醉，寧願他和村民大打出手，寧願他去赤焰峰胡鬧，也不願看到他故作堅強實則比誰都不堪一擊的樣子。

可這樣的君漫卿，也確確實實讓他有了別樣的看法。

軒轅祁嘆了聲：「君兄有些不一樣了，我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君兄。」

夜葑微抬下頜，沉聲：「盡最大的努力，抱最壞的打算，穹萊霽月宮的主，終於有了為主該有的擔當。」

軒轅祁思索著夜葑的話，回眸時，竟瞧見不茍言笑的夜葑長老的角輕輕勾了勾。

夜葑長老是在笑嗎？

軒轅祁擰眉不語。

夜葑斜乜他一眼，瞧出他眼底的疑，淡漠如斯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切皆是天意。」話說到這裡，他又看了看藏書閣裡君漫卿的影，又道：「這也許未必是件壞事。」

說罷，他便斂去笑意，不再多言，轉離開。

軒轅祁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藏書閣，急忙跟了過去：「你的意思，我不明白，君兄如今的況，很糟糕。」

「古有凰涅槃重生，後有蟲破繭為蝶，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夜葑落下這句，搶在軒轅祁開口前，話鋒陡然一轉：「你幾時回幻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軒轅祁一瞬間回不過神，末了，才道：「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