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沾杏花雨
春三月,細雨如針。
雜花生樹、水村山郭在迷離煙雨中若若現,似蒙著麵紗的妙齡,讓人看不真切卻又多了幾分朦朧之。
白水村背靠樹木繁茂的青山,一彎碧水繞村前緩緩流淌而過,兩岸皆是沃的良田,村中人大多數姓柳,民風淳樸,與數外姓之人相的一片祥和,加之又於太平盛世,日子過的安定和樂。
柳清妍雙手托腮支在窗沿,目在窗外的一株杏花上流連,那些張揚、明、蓬的花朵,在如春雨裡開得無所顧忌,熱烈又純潔。風一吹,幾片白花瓣從枝頭離出來,打著旋兒輕輕飄落。
春風迎麵,吹起了額前的髮,瓜子臉上眉簇黛,像兩座遠山,清麗又朦朧,如蝶翼翻飛的長睫下,那雙眼眸純潔澈如山澗泉水,閃耀著活潑而明的芒,隻是臉頰和帶著病態的蒼白,一如屋架子床上懸掛的半舊紗帳,失去了原有的彩。
“如煙飛漠漠,似淒淒,春日煙景都如此相似。”柳清妍輕聲低喃,纖瘦白皙的手臂出窗外,接住了屋簷上掉落的一滴雨水,那滴雨水在手掌心漾開,微涼的覺沁。
三月,料峭的春寒已然散儘,吹了許久的風,穿著單薄的到有些寒意,瑟了下子正掩上窗戶,“吱呀”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端暗紅木製托盤的婦人走了進來,托盤上擺著一個白底藍花的瓷碗。
婦人眉眼彎彎很是娟秀,隻是眼角眉梢已經染上了歲月的痕跡,頭上包著塊天青藍的布頭巾,一赭紅的布領直裾,袖口、領子和下襬是灰的緣邊,很普通的平民婦人裝束。
“妍兒,你怎麼將窗戶打開了,當心又著涼,子纔好了些,可吹不得風的,快回床上躺著去。”婦人將托盤擱在屋的桌上,急手急腳的過來關了窗戶。
柳清妍一臉木然,像隻扯線公仔任由著婦人將自己塞回床上的被窩裡。
婦人拿個枕墊在柳清妍背後,然後端起碗舀了一勺子藥送到柳清妍邊,月牙一般的眼睛裡滿是溫暖的疼。
“妍兒來,把藥喝了,娘熬好後放了一會,已經不燙啦!”
這藥本就苦得要命,一勺一勺喝不是更苦!
柳清妍無聲抗議,從嗓子眼出一句“我自己來”,然後拿過碗一氣灌了下去。
湯藥的苦味厚重綿長,讓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藥太苦了?家裡頭也冇有備下的餞,娘這些天也不得空去鎮上買,委屈我的妍兒了。”婦人看閨皺眉,連忙聲安。
“不苦,冇事。”柳清妍語調平靜得冇有毫波,彷彿剛纔是喝的白開水一般,用手背了角殘留的藥,將碗遞給婦人後躺下去閉上了眼睛。
“妍兒,大夫說你子已經無礙,好好養幾天就行。你乖乖躺著,娘出去做飯,遲些給你端夜飯來。”婦人輕聲細語,說完攏了攏被子,將碗放在托盤上端著走了。
婦人離開,柳清妍立刻翻坐了起來,靜若凝淵的雙眸裡,遊般劃過各種微妙緒,似不見底的深潭泛起了微瀾。
“既然回不去了,就留下來好好生活吧!”柳清妍著那扇漆痕斑駁的門,喃喃自語。
故鄉那麼遙遠,時之海湮滅了眷,時空之刃斬斷了牽絆,窮極畢生的力,也不可能再見到二十一世紀的影。
苦心經營的事業,親人的殷殷關,好友的歡笑語,優渥的生活環境,統統被狂暴洶湧的巨浪吞噬。
三天前的海難中,穿著救生在大海裡隨波漂流,絕、恐懼、無助讓漸漸失去了生存的意誌,神智越來越模糊,最終失去了知覺。
當意識之洋再度洶湧,麵前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連都那麼陌生,唯一悉的是自己的名字。
穿越了,穿到一個蒼嵐王朝的地方,寄生在一個有著相同姓名的小姑娘上。
事如此匪夷所思,卻又如此真實,的思維陷了短暫的停滯狀態。
當大腦重新啟運轉時,把上下五千年的曆史過濾了一遍,並未發現有這個名字的朝代。
難道是量子力學中的多重宇宙?平行世界?
這三天以來,柳清妍一直在思索、琢磨,卻無法得出答案。
死而複生,借還魂,穿越時空這種事,雖然新奇有趣,但哐啷一聲砸在自己上時,還真有些不知所從。職場生涯將格鍛鍊得超乎尋常的冷靜,麵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雖能坦然接事實,卻無法立刻融這個新家庭。
這幾天裡便宜孃親端飯、送水、喂藥,照顧得無微不至,柳清妍不是冷酷無之人,心裡雖然,但是麵對隻比自己大兩歲的便宜孃親,心裡還是彆扭得很,那一聲“娘”數次到了邊,最終還是嚥了回去。
從村妞鬥時尚的‘三高’英,結果遇上海難又穿越鄉下丫頭,還是個瘦弱的病秧子,時也命也!
相貌長的還算不錯,家境也勉強過得去,至冇穿越到吃不飽、穿不暖,能死老鼠的人家去,就是這……
這早就檢查過,瘦胳膊瘦,正是屬於不勝涼風的那種弱。
原主平時極出門,除了偶爾去河邊洗個裳外,多數時間就是呆在屋子裡讀書習字,做針線紅,皮養得很細白皙,就是豆芽菜似的上冇有幾兩,十二歲了,前還是尋不出一一毫髮育的跡象,妥妥的飛機場。
想到這些殘酷的事實,柳清妍忍不住又哀歎一聲,重重倒落回床上。
暮漸近。
柳老爺子耕完秧苗田回來後,在廊簷下抖落一杏花雨的意,除下鬥笠抬進了堂屋廳。
柳老太正在堂屋揺著一架紡車,看見老爺子回來,起去幫著下了蓑,地道:“老頭子,今兒累著了吧,桌上有熱茶,先喝杯茶歇歇。”
柳老爺子走到桌旁坐下,倒了杯熱茶邊喝邊問:“妍丫頭呢,大夫今兒怎麼說的?”
“剛吃完藥睡下了,大夫說落水時了驚嚇,所以神思有些呆滯,將養些時日興許就能好。”柳老太一邊說話,一邊把鬥笠蓑拿去前頭廊簷下掛著。
“那就好。清伢子下個月要去考生,這事又不好遣人去鎮上告訴老大父子兩個,怕清伢子分了心。”柳老爺子捋著鬍鬚歎。
這時大兒媳婦謝氏,正好提著竹籃從後麵的菜園裡出來,柳老爺子對柳老太道:“老婆子,你也去幫忙做飯吧,抓隻殺了,燉上一鍋湯給妍丫頭補一補。”
“行。”柳老太笑著點頭讚同,生來子順,對當家的柳老爺子惟命是從。
下雨天,兒們早早地回了窩,柳老太和謝氏抓了隻大公去灶房殺,小兒子柳博裕也扛著鏵犁和鐵耙回來了。
將耕送去放雜的屋子放好,柳博裕來到堂屋坐下,跟老爺子邊喝茶邊商量明天的活計。
“祖父,爹,你們看我拔的筍子,這筍子可了。”正說著話,柳博裕十歲的閨柳清芷,從外頭一陣風似的衝進來,興地嚷嚷,懷中滿滿摟著一抱青翠的小野竹筍,頭髮和服被雨水打,雙丫髻也散了,劉海在額頭上。
“芷丫頭,瞧瞧你弄得這一,也不知道拿個鬥笠遮一遮,你娘呢,哪去了?不乾活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老三,你這個媳婦越來越不像話,得好好管教才行了。”柳老爺子越說越來氣,對於這個小兒媳婦是非常的不滿,懶耍整日隻會去村裡東遊西逛。
“是呢,爹,兒子一定好好管教。”柳博裕對這個媳婦也很無奈,自己家是知書明理的耕讀世家,冇有打罵待媳婦的習慣,說幾句管一天然後故伎重演,又不到休妻的程度。
柳清芷撇撇小,不以為然地道:“我娘就知道去跟村裡的婆娘們扯皮子,哪有閒工夫管我。”
“小小年紀的姑孃家從哪學來婆娘這等葷語,咱家不比村裡其他人家,以後不許你去聽婦人們嚼舌。”柳老爺子一個栗敲在柳清芷頭上:“把筍子拿去灶房給你祖母和你大伯孃,趕去把裳換了。”
“哦。”柳清芷抱著筍子又一溜煙的跑了。
屋頂上炊煙在濛濛細雨中扶搖,柳博裕的媳婦郭氏拿著繡花繃子走了進來,手上的那塊帕子,繡了怕是有半個月了。
柳老爺子見到郭氏立即沉下臉,冷哼一聲道:“老三媳婦,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纔回來,家裡的活計不沾手,男人和孩子也照顧不好,連生個兒子繼承老三的香火都生不出來,隻會整日去跟村裡的婦人嚼舌,冇得壞了咱老柳家的門風。”
“爹,我不過是跟鄰家婦人一起做做針線,閒扯幾句罷了,哪裡就壞了門風了?生不齣兒子,還不是清芷那個死丫頭掃把星克的。”郭氏拔高了聲音強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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