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邊關的穆家二爺、三爺和四爺,還有大爺穆征都寫了信回來,十來封信,厚厚的一疊,有寫給母親的,有寫給妻子的,還有寫給孩子們的。
捎給後宅的信自然沒寫什麼要事,穆家在邊關的爺們也隻是絮絮說了些邊關的生活和風人,為了讓家裡的母親妻子放心,信中自然一切都好。
穆征的信格外囉嗦些,他去年跟著父親上邊關,一年過去,已經是個合格的安使司僉事。穆征離京去燕州這一年,風調雨順,戎狄那邊水草,牛羊群,十九個部族都算是安分,北境邊關相對平靜,大規模的戰事沒有,最多也就是小規模邊境衝突。
但穆征可不是那種奔著掙前程履歷去邊關混資歷的爺兵,他是穆家人,世代為大周戍守北境的穆家將。
作為未來能夠獨當一麵的北境將軍,穆征的邊關生活比旁人可辛苦多了,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由穆家二老爺穆承芳親自帶著學習軍務,巡邊巡防。
一整年,燕州附近發生過六次小規模軍事衝突,穆承芳為了磨鍊兒子,哪次點兵也沒落下穆征。
穆征是真正的穆家人,這一年中,他長極快,已經為了一名合格的邊關戰士。邊境雖苦,其他人也許熬不住,但穆家人不會熬不住,也不能熬不住,穆征覺得自己沒什麼不能適應的,隻是十分想念家中的祖母、母親和弟妹。
因為想念家人,穆征捎來的書信顯得格外絮叨,每一封都是厚厚一大疊,被巨大的信封封好,上麵仔細寫著收信人的名姓。
安國公一封,穆老夫人一封,穆征的娘親穆二夫人一封,鐵和馳兄弟倆一封,其餘的兄弟一封,還有穆紅裳一封。
穆征那厚厚一疊的信被拿出來時,穆二夫人先笑了,笑著笑著眼裡卻又泛起淚花。穆二夫人像是掩飾似的,低下頭,匆匆按照信封上的姓名將書信分一分,笑著說道「征這孩子,到了邊關還是這樣多話,寫個信都比旁人寫得多。」
穆家四位夫人和孩子們將穆老夫人的正堂得滿滿的,大家都忙著拆信,穆老夫人的小幾上放著幾個兒子的書信,手中拿著孫子的信正在讀,幾位夫人也都在忙著拆信讀信。
穆家兄弟們分兩堆,穆鐵和穆馳頭對頭,合著讀一封信,剩下的男孩子都圍在穆青旁,聽他讀信,而穆紅裳則自己拿著自己那封厚厚的書信,一邊讀一邊笑。
穆征寫給年紀小的兄弟們還有穆紅裳的信都沒什麼特別,主要是說些邊關風之類,但他寫給穆鐵和穆馳的信,卻是認認真真地描述了他的邊關經歷,還有這一年中在軍中積攢的經驗。
穆征惦記著鐵和馳已超過十七歲,再過不久,弟弟們也要像他一樣,到北境邊關接磨鍊。雖然穆征纔到邊關一年,還是個新兵,但他也對自己的弟弟們有諸多不放心,恨不得將自己這一年中的所有經驗一腦地灌給穆鐵和穆馳,讓他們以後在北境的日子更順利些。
穆家男子隻要滿了十八歲開始上戰場,就已然不由己。他們是為國戍邊的穆家將,每一個穆家男子最終的命運都一樣,依照兵部的排程,該去邊關駐守就去邊關駐守,換防時該回京述職就回京述職,穆家人鎮守在邊關幾州,護佑一方,最終將命留在北境沙場。
這是穆家人的命運,為穆家子,穆征從懂事起就清楚,自己以後將要過怎樣的日子,他覺得這樣也好,他是大周軍將,有守土之責,再說,弟弟們長大以後也都會上邊關,他也不寂寞。
穆征知道自己會二十歲回京訂親親,大約在家能呆個一年左右,接著就如尋常邊將一般,隻有回京述職的日子才能回家。
穆征知道,北境邊關以後纔是他真正的家,雖然他的母親和祖母,還有將來的妻子都不在邊關,但他最終的歸宿,還是在北境。
這些事穆征從小就知道,也沒什麼不能接,穆家世世代代都如此,沒什麼大不了。家中兄弟以後都在北境,也不是見不到,母親祖母還有未來的妻子在京城家裡,隻要他不戰死,總有機會回京看。
隻是紅裳,他唯一的妹妹,以後就見得了。穆征早早知道,妹妹紅裳會在年後遠嫁,等嫁人後,大約是再也見不到了。
穆征沒有其他願,他隻希,紅裳出嫁時,他這個長兄能有機會回京述職,他是家裡的大哥,他希親自有機會背著妹妹上花轎。
送嫁出京做不到,但穆征希紅裳出嫁時,家裡的兄弟們都能在京中,他希他們能親自將紅裳的花轎送到京城外的長亭。
但……應當是不可能了。從他上戰場的這一日開始,這一代穆家兄弟再也不能齊齊整整的全都留在家裡。
大約是因為捨不得家中妹,穆征寫給穆紅裳的信顯得格外絮叨,一點零狗碎的小事也能嘮叨一大篇。他從邊關捎回來的東西裡,也有大半是給穆紅裳的,不有穆紅裳想要的翠羽翎、雕皮馬鞍子和一大把狼毫筆,還有漂亮的雪狐皮子、做工質樸的泥娃娃、花稀罕的戎狄氈子、鍍銀馬鐙等等等等,一大堆,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攢下的禮。
穆紅裳收到的禮比家裡的兄弟們加起來都多,穆征捎來的,還有三位叔父捎來的,林林總總一大堆,院子裡的小庫房都快堆不下了。
紅裳的禮最多,家裡的兄弟們卻似乎覺得理所當然,連最小的穆錦也沒有羨慕嫉妒的樣子,反而興緻地跑去紅裳的院子裡,看姐姐拆禮,話很多地評論穆征捎來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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