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是一個人疲倦最重，睡眠最為深沉的時候，城外的流賊大營一片漆黑，數值哨巡營的賊兵也找地方睡覺去了。未設立營柵的營地，如同一個冇穿服的大姑娘般，暴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天空中的月亮被一片烏雲遮蓋，微風吹，給人帶來一清涼之意。醜時剛到，壽州南門悄悄的打開。原先堵塞城門的磚石木料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一隊隊披甲執刃的軍自城悄聲魚貫而出。

這是黃得功自軍中挑選出來的一百名士卒，由千戶吳群率領。黃得功本想親自帶隊出戰，但被幾名千戶以不能置主將與險地為由強行駁回。因為幾名千戶都想立功賞，爭執不下的況下，隻能以擲骰子的方式決出領兵的人選。最終吳群在其餘幾人“出千！”“耍詐”的怒罵聲中，得意洋洋的拿到了領兵權。

一百人皆是手持長刀錘斧之類的短兵。畢竟不是列陣對戰，短兵更利於搏之用。因為怕反，原本雪亮的刀斧刃都塗上了墨，近了便聞到一濃濃的味道。

士卒們大都懷揣著藏在竹筒裡的火，用時摘掉下端的蓋子，拿出火一吹便著。

另有十幾人小心翼翼的提著竹筐，筐裡有一個陶罐，陶罐用厚厚的棉布包裹著，裡麵裝著燒沸後正在冷卻的菜油。還有十幾人每人揣著數個紙包，裡麵是火藥，菜油加上火藥，足以讓火勢更加迅猛。

白天黃得功在箭樓仔細觀瞧過賊營。雖然冇能發現流賊馬隊所在，也冇看到高迎祥的大帳。但他注意到，賊營西北方有一塊營地立有營柵和營門，營帳也頗為齊整，在糟糟的賊營裡顯得格外紮眼，看來此是流賊的銳所在。

黃得功看到的地方正是闖營一隻兩千馬隊的所在，是高迎祥為防備張獻忠，令高迎恩在此立營，用來監視獻營的。

至於高迎祥的大帳，則於整個南門外營地的中心位置，離壽州城足有五裡開外，已經超出正常人的視線範圍之，所以黃得功並冇發現。

這次挑選的一百人都是晚上能夠視，膽大心細，願意用命博取升賞的士卒。

夜襲人馬全部出城之後，城門並未關閉。城門及城一千軍坐地歇息，準備接應夜襲返回的軍。城門兩側的城頭上，五百弓手也是預備妥當，靜候夜襲士卒們的歸來。

不得不說黃得功膽量非常大，就這樣四亮大敞的開著城門，本不怕流賊反殺夜襲軍後趁勢從城門殺。黃闖子的外號冇起錯，他真冇看得起流賊的戰鬥力。

吳群在隊伍的最前排，看到人都到齊後，手持一柄短斧一聲不吭的向西北方行去。一百人扇麵形，跟在他的後。

黎明前的夜黑的如同濃墨一般，吳群帶著人隻能索著向前，朝著遠散發著微弱燈的方向行去。燈是賊兵掛在營門的燈籠發出的，有兩三裡的距離。

但黑夜同樣給了他們很好的遮掩，數百人悄然行進，偶爾有人被地上的雜絆倒發出聲響，但再冇有其他任何聲音。

大約一刻鐘後，吳群等人接近了最外圍的賊營。七八糟的帳篷、草棚、窩棚裡，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賊人們睡得正酣，冇人察覺和發現十餘步外的夜中蹲伏在地的軍。

一條寬約數十步，長約數百步的通道儘頭，就是賊軍銳營地所在。

營門高各掛著一盞燈籠，昏黃的燈下，兩名值哨的士卒盔歪甲斜坐靠在營柵上，抱著長槍正在呼呼大睡。

接著微弱的燈，吳群手一擺，他後數名士卒貓著腰，分彆從通道兩側著外圍的營帳向前去，這幾人都是通武技，善於近搏殺之人。

時值盛夏，白天的炎熱自不必說，就連夜晚也是熱的讓人難以睡，直到後半夜才略微涼爽一些。

兩名值哨的賊兵子時換崗過來，站了小半個時辰後便哈欠連天，最後實在堅持不住，索倚靠在營柵上大睡起來。

流賊日常素無軍紀，高迎祥等人皆是平民出，對行伍之道本不懂。加上流賊輒數十萬，絕大多數都是土裡刨食的農戶，本管束不過來，所以也就如放羊般由著他們。

闖營的馬隊構也比較複雜，既有馬賊出，也有塞外的胡番，更有叛逃的邊軍。作為高迎祥最依仗的戰鬥力，他對馬隊還是相當重視。他也知道自己那一套不行，所以馬隊的大小頭領，基本由原先的軍擔任。這些邊軍都是老營伍，自然而然的就把軍中的一些規矩帶來過來，安營紮寨，值哨巡營便是之一。可惜的是，流賊們散漫懈怠已習慣，很多規矩有其形無其神。現下在前有堅城，後有追兵的形下，連最起碼的值哨巡營也疏忽了。

這其中有個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自高迎祥起兵以來，數年間與各路軍手無數，軍從冇有對流賊進行過夜襲。

幾名士卒到營門附近，形藏於營帳的黑影中，四下觀察一番後，兩條人影猛撲過去，一手捂住賊兵的，隨即鋒利的短刃流賊的一側頸部，猛地往下一拉，賊兵的大脈和氣管被切開，大的鮮急速噴湧而出，在香甜的夢中便進到無邊的永夜。

解決掉崗哨之後，幾名士卒立即打開營門，吳群帶著剩下的士卒掂著腳迅速向營門靠攏。

進了營門之後，吳群打了個手勢，他自己帶著數十人順著右側營柵向後方去，其餘的數十人由一名百戶帶領，順著左側向後而去，目標就是找到賊軍馬隊的馬廄和草料，然後放火驚馬。

吳群帶著人沿著營柵向後疾行，拐過一個彎之後，營門燈籠的線已經看不到了，眾人又回到了黑前行的狀態。

走在前頭的吳群突然踩到一個事，頓時站立不穩，向前撲倒在地，手中短斧也飛了出去。隨即一聲洪亮的喝罵聲響起：“哎呦！恁孃的！眼瞎啊！乾恁孃親的！”

原來是一名不耐暑熱的賊兵，嫌營帳裡人多太熱，半夜自己跑到這裡乘涼酣睡，睡夢中被吳群踩到，頓時大聲罵起來。

吳群探手索兵刃，一名士卒舉刀向下劈砍，黑暗之中本無法看清，一刀砍在賊人的大，賊兵發出一聲高的慘嚎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傳出很遠。

吳群急忙向前翻滾，生怕被手下誤傷。幾名軍士卒刀斧齊下，賊人又慘幾聲後，終於被一柄斧子砍中頸部亡。

雖然隻有短短數息時間，但幾聲慘還是驚了附近營帳中的賊兵。被驚醒的賊人紛紛躍起，有人黑尋找兵刃，有人跑出營帳觀瞧，有人索火折向點燃油燈。

吳群爬起來，見狀低聲吼道：“前排十人留下！孫三！點燃營帳！餘下的跟俺向後！”

名孫三的伍長正是吳群的手下，接令後手持長刀向前撲去，前排十名士卒跟在他後，吳群帶著剩餘的士卒沿著營柵向後狂奔而去。

夏天晝長夜短，此時已是醜時中，天已經微微有些放亮。雖然幾步之外還看不清人的麵孔，但已經能看到大致的廓。

前麵的營帳裡已經跑出數名賊兵，有人持刀，有人空手，吵嚷著四下觀瞧。

孫三腰用力，向著發出聲響的賊兵衝了過去。

被慘聲驚的數名賊人雖然跑出營帳，但黑暗中目不及遠，也不知到底發生何事，正站在帳門外互相詢問時，眼前的黑暗中突然出現數道影。

“是誰？”

“站下！”

喝問聲剛剛止歇，正在驚疑不定的幾名賊兵就被刀斧砍中，數聲慘聲接連響起，幾名賊人被砍翻在地。

“倒油！引火！”孫三喊道。

一名士卒將棉布裹著的陶罐木塞拔出，抱著陶罐開始向眼前的營帳傾倒油脂，數枝火被吹燃後，沾了油的營帳被引燃。隨著幾包火藥的投，火焰猛地竄起，在微風的助力下，熊熊燃燒起來。

隨著火的升起，周邊的事無所遁形，周邊數十頂營帳的賊人紛紛跑了出來。

“是軍！”

“走水了！”

“宰了他們！”

“快救火！”

一片嚷嘶吼聲中，數十名持著兵刃的衝了過來。

“快快快！點火！”孫三大吼著舉刀迎向衝來的賊兵，其餘的士卒在相繼點燃幾頂帳篷後，持著兵刃殺向賊兵。

吳群帶人快要到達後營時，一陣陣戰馬嘶鳴聲響起，賊軍後營的有火出現。

吳群心中一喜，左路的士卒已經得手了！

他大喝一聲：“快！”隨即全力向火衝去，數十名士卒也是發力跟。

此時賊軍營地已經一團，所有睡的賊人都被驚醒，營地裡到是驚慌失措四跑的賊兵。

吳群趕到著火點時，火勢已經迅猛燃燒起來。數堆幾人高的草料已被點燃，火中人影幢幢，數百名餵養戰馬的流民正在驚慌逃命。

十餘個馬廄中的兩千餘匹戰馬，被火驚嚇的嘶鳴躲避，百戶張雙全正在帶人砍斷拴馬的韁繩，數百匹戰馬斷了韁繩的戰馬四奔逃，很多流民被戰馬撞翻在地，骨斷筋折，大口大口吐著鮮。

吳群舉目去，孫三留下的地方也有火出現，大的賊兵正在向這邊趕來。他大吼道：“點燃馬廄！快！來幾個人跟著我！”

吳群率隊離去後，黃得功一不的站在城頭，揹負雙手眺著西北方向，幾名千戶正在城門，等著指揮接應。

時間彷彿如同停滯一般，夜襲的軍出城好像已經數日，但遠的流賊營地依然是悄然無聲。

突然，一團火焰橘紅的火焰燃燒起來，火中似有人影閃。

了！黃得功心中一喜。

但火勢並冇有想象中的大。不對！要真是賊軍馬隊，點著草料後應該是火沖天。現在的火勢雖也不小，並且正在向四下蔓延，但火焰並不高。

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著火的地方不是賊軍的馬隊營地，隻是普通的流賊營地不？可尋常流賊很有設立營柵的，到底怎樣的狀況？這一百人可不要摺進去啊！

就在黃得功滿心懊惱之時，遠的天空突然亮了起來，隨即火沖天而起，賊營中傳來的人喊馬嘶聲，在安靜的夜空下傳出很遠。

真的了！

黃得功單手握拳擊向掌心，興的大聲下令：“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