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一定想起了什麼許春秋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開始轉暗了。

撐起子半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和室裡的榻榻米上，頭疼得像是要炸了。

「你醒了？」

陸修端了水過來，一點一點地傾斜著杯子餵給。

「剛剛你泡到一半突然就暈倒了，一直睡到了現在。」

許春秋潤了潤和嚨，聲音微微有點啞：「……可能是暈堂了。」

陸修：……

頭一次聽說泡個腳還能暈堂的。

顯而易見的胡說八道，可是陸修並沒有繼續深究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扶起來。

許春秋的上穿著溫泉旅館裡提供的細條紋浴，抹茶綠的外披寬寬鬆鬆地披在肩頭，他扶起的時候一不小心起了寬大的浴袖口，孩子細伶伶的左臂上的那道疤，它……

大概是因為泡溫泉導致溫升高，那道長長的疤痕從淺褐變了水紅，約約讓人覺得好像淡了許多。

陸修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接著默不作聲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放下了的袖子。

自從出發前往日本以來，「恢復記憶」這四個字就好像在肩頭的一座山，他不想再給無謂的力了。

可是許春秋卻爬起來，甩一甩頭，像是要甩掉腦海裡混沌地糾纏在一起的全部毫無章序的念頭一樣，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說道：「我想去神社看看。」

陸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許春秋為什麼突然提起神社這一回事來。

「你的……」

的眼前一陣一陣地暈，腦袋疼得要炸了，太裡像是有一綿針一下一下地紮，晦暗不明的記憶像是碎玻璃渣子一樣無序地在的腦海裡晃。

咬一咬後槽牙：「我已經沒事了。」

怎麼可能沒事？

可是心裡的全部念頭都在囂著告訴，去定溪山神社，現在、立刻，馬上去。

即便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為了僅有的一點點轉機，許春秋都願意去試試。

陸修拗不過，於是替披上外套，牽著的手帶出門了。

定溪山溫泉一帶被陸修包了場，即便是出了溫泉旅店，路邊也幾乎看不到人。

他們手牽著手漫步，紅的二見弔橋在層林盡染的溪穀間與那些燦金、紅燙的秋葉爭艷鬥彩，從橋上往下看，能夠眺整片深深淺淺的秋覆蓋著的溪穀。

秋天的定溪山和他們上一次來的時候白雪皚皚的樣子相比，又是不一樣的韻味。

那些張揚明艷的彩到了許春秋的視野裡，卻隻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塊，許春秋恍恍惚惚，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隻剩下一片連綿不絕的白。

隻能由陸修牽著，囫圇索著往前走。

小羊皮的靴子在漆紅的弔橋上磕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絆得許春秋一個趔趄。

陸修在的麵前蹲下子：「上來吧。」

「我揹你。」

許春秋抿著，無聲地點一點頭，接著雙手收攏地攬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後背上擁抱住他。

陸修的步子很穩，一步一步地背著他的全世界走過長長的弔橋，又穿過定溪山神社前的碎石小路。

印著蘭草花紋的燈籠高高地掛在枝頭，夕的彩像是打翻的料一樣潑灑下來，給搖曳的枝葉勾上一層金邊，大概是因為實在沒有遊客，碎石小路兩側的臨時攤位門庭冷落，穿羽織的老佝僂著子，瞇起眼睛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許春秋「啊」了一聲，看到了木架上各各樣的傳統麵。

天狗與狐妖的麵碼行列，日本民間鬼怪故事裡的妖怪們了神社庭前的紀念品。

陸修察覺到了異樣的緒，微微蹲下子把放了下來。

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一樣，許春秋像上一次他們一同路過這裡的時候一樣，手拿起了木架子最上麵一排的狐妖麵。

他的眼睛陡然睜大，一定記起了什麼，或許那些記憶尚且還模稜兩可，但是他有一種直覺，一定是記起了什麼。

「勞駕，就要這個了。」

陸修從錢夾裡找零錢付給攤位前的老，轉頭一看就發現許春秋正拿起那個麵往臉上覆。

白麪狐貍式樣的麵綴著叮噹作響的金鈴鐺，紅的帶子鬆著往下，和頗有分量的麵一併落到脖子上，出下麵掌大的一張臉。

「好像有點大了。」許春秋小小聲說。

老沒有聽懂許春秋小聲說的那句中文，自顧自地對他們說道：「不是麵太大，是小姑孃的臉太小了。」

「我的攤位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上一次見到臉像你這樣小的人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老瞇起眼睛繼續說道，「小姑娘白白瘦瘦的，長得和你一樣漂亮。」

大概是漂亮討喜的小姑娘總是更容易讓人記住，縱然攤位前數不清的行人如同過眼雲煙一般來了又去，那對長相上過分出眾的異國多多也在的印象中留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白雪皚皚的定溪山下，來自中國的小手牽著手在小攤位前駐足。孩子就像現在這樣，一眼就挑中了綴著金鈴鐺的狐貍麵，長玉立的男人微微俯低下頭去，隔著狐貍麵去吻孩的臉，那場景浪漫得簡直像是電影裡的一樣。

等等，他們不就是……

老人家豁然開朗地口而出：「你們……」

陸修點一點頭，算作是預設了老人家的猜想。

老喜笑開，臉上的皺紋都堆疊在一起，慈祥地笑著：「真是難得的緣分了。」

陸修微微頷首道謝，接著解下了許春秋頭上戴著的那張並不合尺寸的麵，信手將它拿在手中。

夕的餘暉被黑暗吞沒，天已經黑了個徹底，小攤位前的燈渲染著昏黃的暈，陸修朝著山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早就有什麼計劃一樣。

他一隻手持著麵，一隻手牽起許春秋的手：「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