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明明隻是一個字的簡短回答，明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簡單作，卻好像要耗盡他全部的自製力。

陸修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他深呼吸平復下自己躁的心緒，小心翼翼地上手替解了起來。

「你不要。」

許春秋扁著「哦」了一聲，接著便真的不再了。

耳飾上細細的銀鉤子纏在了裡，陸修解不開線，於是屏息凝視地嘗試著把它從的耳朵上取下來。

耳垂被住的瞬間，許春秋整個人都跟著輕輕地戰慄了一下，緋紅的順著耳垂爬上了耳廓，整張臉紅得像是煮的蝦子一樣。

拉一拉他的擺，小小聲地解釋說道：「剛剛那個鏡頭我就拍了一遍就過了……」

陸修：……

他好不容易纔把那個畫麵從自己的腦海裡清除出去。

他解下了耳墜拿在掌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說服著自己：「我知道，隻是演戲而已。」

隻是演戲而已，都是假的。

……可是還是好氣哦。

那實在是一種很矛盾的緒，陸修一邊希好，希一直演下去，爬得越來越高，被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理應如此。

可是另一邊，他又暗自默默地想著，不要再拍下去了，不要再和別的男演員糾纏在一起了，劇本裡也不行，假的也不行。

他想要把的寶貝藏起來，誰也不給看。

他們靠得很近很近，近得如同耳鬢廝磨。

陸修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好了，取下來了。」

他正要直起子，隻見許春秋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用臉頰蹭蹭他：「你不要生氣了。」

「我最喜歡你了。」

陸修：！！！

許春秋的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陸修的大腦頓時像是當場宕機了一樣，一片空白。

他奪門而出地落荒而逃，步履是飄忽的，一顆心像是落在了棉花裡，輕飄飄的。

……

《囿於晝夜》劇組重新開機一週以後，白秋鯨進組了。

因為金翔的事，白秋鯨也算是因禍得福，從一個戲紅人不紅的三四線演員漸漸地走到了更多的人眼前，儘管上總是打著「pua害者」的標籤。

許春秋去白秋鯨的休息室拜訪的時候，造型老師正在給畫特效妝。

林晝夜一天天地長大，林小年也在一點一點地衰老，造型老師把的頭髮挑染出一縷縷的灰白，眼角的細紋也是畫上去的，白秋鯨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衰老了數十歲。

「白老師。」

白秋鯨循著聲音的方向抬起頭來：「小許老師啊。」

「圖導跟我說你已經恢復記憶了。」

許春秋點點頭：「多謝白老師之前的照顧了。」

如果沒有的關照，許春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失憶的事瞞天過海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白秋鯨聳一聳肩：「隻是人所託罷了。」

兩個人沒有寒暄多久，很快就有工作人員敲響了休息室的門。

「白老師……小許老師也在啊。」工作人員的聲音頓了頓，接著說道，「圖導讓我過來催一下，馬上開始拍下一鏡了。」

「知道了，馬上過去。」

白秋鯨對著鏡子最後看了看自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許春秋恢復記憶以後，兩個人搭的第一場對手戲。

今天要拍的這一齣戲是林小年臨終前的最後一場，這時候的林小年年逾花甲，林晝夜也已經年滿四十六歲了。

而許春秋演上一場戲的時候，林晝夜才二十四歲。

超過二十歲的年齡差，年輕一代的演員裡恐怕也隻有一個人可以駕馭得了吧。

白秋鯨回想起《擇日瘋》裡許春秋堪稱教科書一般的牢獄戲，那樣的張力與染力竟然出現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孩子上，年紀輕輕就拿到了國際電影節的提名，一想到這裡，不擴音起一口氣，幾乎是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來演這一場戲。

「暫時就是這麼些需要注意的點了，剩下的你自由發揮就好，我相信你的演技……」

圖子肅的囑咐總算是告一段落，幾個機位已經架了起來，替早就已經確定了兩個人在鏡頭下運的大致軌跡，他們站在了鏡頭下，補燈晃得人眼睛有些酸。

「各部門準備，」圖子肅環顧四周，揚聲說道，「第一百一十二場一鏡一次，action！」

林晝夜接到照顧林小年的那個護工打給的電話的時候，是淩晨三點半。

拍攝片場的線很暗，隻有一盞床頭的小燈，尋常的影視作品裡都喜歡用暖的床頭燈，這樣的燈溫馨、有生活彩。

可是許春秋麵前的這一盞卻是慘白的。

三更半夜電話鈴響，許春秋艱難地翻起來，迷迷糊糊地旋亮了床頭燈，劃開手機「喂」了一聲。

接著下一秒，就一個激靈地立刻清醒了過來。

倫朗式的影打在的側臉上，電話裡傳來的卻是有關林小年的噩耗。

「你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了？」深吸了一口氣，強下心頭的焦慮，「我媽到底怎麼了？」

電話裡的聲音是要後期配的，許春秋做出聽電話的模樣，實際上什麼都沒有聽到。

在心裡默默地過著這一段的臺詞。

——林、林……

許春秋一個力，手機翻滾著掉在了地上。

宋沉舟替披上一件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許春秋緩緩地轉過頭來，不控製地抖：「我媽……我媽……」

宋沉舟的演法一點都沒有變化，他仍舊是那個二十六歲的紀山海。

可是許春秋卻做出了調整。

聳的肩頭、抖的聲音，微不可聞的神態與不曾出現在臺本上的小作，一舉一與前一天的表演迥乎不同。

分明前一天演的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姑娘，接著就無銜接地過渡為了一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

白秋鯨站在一旁，簡直難以形容那一時之間的視覺衝擊力。

這纔是許春秋真正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