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馮蘭從那批貨裡, 挑了十幾條各種花的大小方巾,跟林衛東商量好,讓他這兩天在家照顧兒。
“我早上去, 晚上回來, 文珺說找了人在車站接我。”
林衛東知道老婆怕坐長途車, 好在現在天氣涼快了,坐車不像夏天那麼遭罪,他說:“你要不然問問文珺,你就睡一晚上, 第二天再回來,不用擔心妍妍, 家裡有我呢。”
林妍十三歲, 已經上初中了, 平時上學放學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馮蘭不在, 林衛東也就解決一下父倆的晚飯。
馮蘭想了想:“行,那你給妍妍點錢, 讓早飯去學校門口吃包子。”
收拾好東西還叮囑丈夫:“你先彆跟媽說。”
“我知道。”林衛東也知道媽媽跟小妹,在外麵說林文珺的壞話, 那個腔調, 他當兒子當哥哥的都不想看。
不想看,但也不爭執。
“你去了,也彆說也彆勸。”林衛東最知道妹妹的格了,爸媽過去肯定又乾了什麼,要不然一向好脾氣的文珺哪會這樣把人頂回來。
“我知道。”馮蘭躺在床上翻個, “我又不傻。”這種話好聽難聽, 都不該說, 們才是親姊妹呢。
第二天一大早,林衛東把妻子送去客運站,開客車的是他朋友,打聲招呼讓他照顧照顧馮蘭,看車開了才走。
馮蘭坐了一個半小時長途車,到了海市客運站,剛下車就有人問:“馮蘭?我是佟建,我小佟好了,老板娘讓我來接你的。”
這是昨天就說好的,馮蘭一聽就放心了,還以為要自己在車站等一會兒呢。
小佟一直把馮蘭送到家門口,林文珺打開門,看見大嫂帶著一大包東西,趕請進來。
“麻煩你了小佟,正好,你帶點水果回去。”
林文珺給了小佟一包水果,裡麵還有一隻菠蘿,這東西現在還是新鮮貨,林文珺說:“你切開來泡泡鹹水,吃的時候才甜。”
馮蘭走進來看見這新房子的裝修,怪不得婆婆回去這麼生氣呢,肯定是想住下來,結果文珺沒同意。
送走小佟,林文珺才招呼大嫂:“快坐,喝點什麼?剛剛小佟在路上買水了沒有?”
“買了買了,一下車就先問我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去廁所,他人還蠻細心的。”
林文珺把切好的水果拿出來,菠蘿切長條放在冷凍裡凍一會,拿出來就跟冰一樣,還有點味兒。
馮蘭顧不上吃,拉開旅行包的拉鏈:“你先看看這花款式呢?”
“不急這幾分鐘,你吃,我來看。”林文珺一條一條抖開看,花或多或都有些不一樣,有素雅的,也有活潑的。
“都是真的。”馮蘭吃著東西還加一句,心裡又覺得自己太心急了,就跟丈夫說,就算不,也就是跑個的功夫。
林文珺抬頭笑了笑:“那肯定的,這我還信不過嘛。”
說著又低頭看起花來,從十幾種花樣裡,一一挑現在流行的款式。
馮蘭坐在沙發上,覺得林文珺不一樣了,待人接還跟原來一樣熱妥帖,但就是整個人,給人的覺不同了。
“怎麼樣?”
“這幾種,我覺得都不錯,真拿下來價格多?”
“小的八塊錢一條,大的十五塊,要是拿得再多點,價錢還能再低。”這種巾零售價,在蘇城本地小的三十,大的五十,運到海市廣州還得更貴。
“不說理價,就說廠裡原來進貨多錢?”
這批貨是正巧著,如果是正常進貨,那小方巾十六,大方巾三十。
“我們主任說了,隻求保本,能賣一點是一點,也不嫌兩百條是小生意了。”那麼大一批貨在庫房裡沒銷路,都不說獎金了,到年底工資都不知道還發不發得出來。
林文珺想做這筆小生意。
本金太,目前還做不了什麼大生意。
也規劃過自己的時間,認真考慮現在能乾什麼,有寧寧,到年底還會生下媛媛,是沒法去做那種需要投許多力的工作的。
田卯足了勁換工作加班拚升職,是因為把孩子給了母親。
以現在林文珺的學曆和環境,沒辦法找這類工作,也沒必要找這類工作。
目前能做的,隻有小生意。
“文珺,咱們這個那算不算投機倒把啊?”
林文珺笑了:“你就住一個晚上,房間我都收拾好了,晚上我們好好談這個。”指了指鋪在茶幾上的巾。
“江燁不在家啊?”
“不在,出差去了,你就放心住吧。”
馮蘭幫忙做飯,林文珺去接江寧放學,江寧一回來就跑進廚房:“舅媽!妍妍姐姐來了嗎?”
“跟你說了沒有,妍妍姐姐讀書呢。”林文珺跟在兒後麵進來。
江寧衝媽媽做了個鬼臉,放下書包洗手彈鋼琴。
馮蘭早就看見鋼琴電腦了,真的來一趟才知道林文儷裡說的有錢了,是什麼意思,也送兒林妍去年宮。
但隻能學學畫畫,想學樂,家裡還騰不出那個錢來。
馮蘭站著聽了一會兒,剛想說彈得真快真好,就聽見林文珺對客廳裡喊一聲:“寧寧!太急了!”
江寧的小手指在黑白鍵上飛快躍,這首曲子彈得太練了,不由自主就越彈越快,像飛似的一口氣往後趕。
林文珺嚷完,琴聲停頓一下,江寧開始慢慢彈,認認真真練上五遍。
馮蘭歎:“真好,我也想讓妍妍學樂。”鋼琴肯定特彆貴,但彆的也能學,琵琶不占地方,但學費還是太貴了。
“那就讓學呀。”
“你哥哥廠子才開,小工就兩三個,還要發人工資,都不知道乾不乾得,我廠裡上個月工資隻發了一半,這個月還沒著落呢,我都在想,乾脆賣斷工齡算了。”
“大嫂,你這麼能乾,大哥能開廠,你也能做自己的事,咱們先做這一筆,慢慢來。”
馮蘭炒了幾個拿手小菜,江寧一邊吃飯一邊跟舅媽絮絮叨叨。
從妍妍姐姐好不好,問到舅舅家裡養的狗好不好,明明來海市之前最怕那條大狗了,現在卻惦記起那隻狗來。江寧吃過飯,還在馮蘭麵前演了一段舞臺劇!
林文珺跟對詞,演得像模像樣。
馮蘭慨起來:“寧寧真是變了一個樣了。”寧寧原來也活潑可,但現在又能彈鋼琴還能演舞臺話劇,這可是原來的小學裡,不會教的東西。
馮蘭還以為林文珺怎麼也得問一問家裡的況。
沒想到直到晚上睡覺,也沒問過,一句都沒提,馮蘭覺得奇怪,先提一句:“爸媽都好的。”
“我知道。”一直好到九十歲,還跟拍桌子,指著鼻子罵沒良心。
該儘的義務,林文珺還是會儘,但多的也沒有了。
馮蘭不說話了,這下覺得老公說得對,肯定是夏秀珍乾什麼了,連文珺這麼好脾氣的人都不了了。
兩人聊了會兒天就睡了,第二天林文珺把挑出來的樣品拿去給劉姐看。
劉姐一看見,就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啊小林,我們單位還是想過節的時候發月餅什麼的,巾說是不合標準。”
上麵出了個《中秋問品發放方案》,提議的巾,本來都答應的好好的了,又被否決掉了。
誰不知道是上麵的小領導要吃回扣。
劉姐滿臉抱歉:“哎呀,我真的是不好意思,還讓你專門去問一趟。”
林文珺當然失,剛想寬劉姐,心裡有隻手拽住,再問一問,再問問還有沒有機會。
“那……綢廠進公司直銷,你看能行嗎?按出廠價賣,貨也不多。”
“就是替我大嫂拉個業務。”
工會福利沒談,直銷反而談了!
說定了進公司大樓賣三天,款式花樣和選擇要多一些。
馮蘭早就回了蘇城,聽見消息,提著電話的手都在發抖:“那……我們還要兩百條巾?”
“不,巾多拿點,先拿四百條,款式要儘量多,真的子子和上,也都準備一些。”林文珺知道有虧本的風險,有風險也要試一試。
蘇城離得近,就算送一趟貨也不過一個半小時,看第一天賣的況,第二天再補也來得及。
“文珺,這真的行嗎?我心裡直打鼓。”馮蘭還是有點擔心,萬一賣不出去呢?
“那也是我吃進。”本來本錢也都是林文珺出,馮蘭跑出力,想一想廠裡沒工資,兒又想學琴,咬牙乾了。
“對了!你讓廠裡給你出個證明,也不用寫得多細,隻要證明這貨是綢廠的就行。”
馮蘭還是害怕,林文珺笑了:“就算他們打電話去問,我們給的是不是出廠價?”
還真是出廠價,小批貨的出廠價。
他們甚至沒花多運輸費,蘇城到上海市的長途車兩小時一趟,買下長途車後排的位子,裝了幾箱貨,馮蘭帶著貨一下站,就坐小佟的車去了糖酒公司的大樓。
小佟從車後痤拿出兩塊白紙牌子,白板紅字。
一塊上麵寫著“蘇廠家直銷”,一塊寫著“百分百純”。
“這是老板娘我做的。”
這兩塊牌子一立,看上去就真的像是廠家直銷了,馮蘭把那張蓋了公章的證明拿出來給工會的領導看。
東西就這麼賣起來了,員工來了一撥,男員工看員工買的這麼便宜,給老婆朋友也買幾條當禮。
最好賣的還是巾,是長短巾三天一共賣掉五百多條,有幫朋友買的,買來送禮的,還有分公司聽到消息過來買的。
馮蘭一看這麼好賣,當天就趕回蘇城一趟,什麼檀香扇太湖珠,咬牙進了五十條珍珠項鏈,也是一搶而空。
馮蘭收錢收得人暈乎乎的,最後跟林文珺對帳,數字一算出來,看了好幾遍:“這……這麼多啊!”
是聽外麵人吹噓過,現在乾個就沒有不掙錢的,但沒想到“投機”還真能掙下錢來。
一張張零錢票子,有五塊,有十塊,還有一袋袋幣。
林文珺數了一遍又一遍,馮蘭看笑,也不明白林文珺在笑什麼,這對自己是筆大錢了,可對林文珺不過就是些小錢。
林文珺握著這些“小錢”,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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