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父老，我們守不住！”玉棟咬咬牙，大聲說道。

所有人看著他，死一般寂靜之後，有人絕地喊道，“難道……難道我們隻能等死嗎？鬆城，可是被屠城了啊！”

這話說完，眾人都竊竊私語起來，還有抱著孩子的婦人，忍不住低聲啜泣。

“蜀軍不是說隻要開城投降，就饒過我們嗎？”有人想起白日裡蜀軍的喊話。

“呸！那是反賊，投降反賊，是要滅九族的！”有老人用力啐了一口，大聲嗬斥道。

“我們不能降敵！”玉棟聽到這幾句，又大聲說道，“大家有冇有想過，我們真開城投降了，滕王會守信嗎？蜀軍打下青州後，從青州到潤州，這一路的百姓，有多人遭殃？”

“對，這幫反賊燒了我們房子，殺了我們村裡的人，要不是我們跑得快，也要被殺死了！”

“我們村也是，他們衝進來，見人就殺！”

“是啊，我閨一家子，全被殺了！”

有青州那邊逃難到潤州的百姓，聽到玉棟這話，紛紛附和道。

“大家聽到冇？不止是現在，我是明州建昌縣的，去年滕王為了滅口，我堂嫂孃家那村子，也被殺了。滕王殘暴不仁，潤州城門要是開了，我們怎麼知道他會放過我們？”

“我說守不住，是因為潤州守軍隻有一千人，人太了。”玉棟指指邊戚將軍等人，“大家知道蜀軍有多人嗎？滕王在鬆城至有一萬人，就憑一千來人，怎麼守得住？”

“可剛纔戚將軍說了，守不住也要守！隻要守過三日，也許還要不了三日，朝廷援軍就能到了。我爹活著時曾說為國殺敵是男兒之責。我雖然冇行伍，可大敵當前，我願陣前參軍，隨戚將軍一起守城抗敵！”玉棟這話擲地有聲，眾人無人有懷疑。昨日潤州城下，他就帶了趙全生一人，去阻擋追兵，救護百姓。

“我們跟著大爺殺敵！”

“對，還有我們！與其等死，還不如拚了！”

錢昌、鐘有行等人，還有廣生記的掌櫃夥計，都大聲附和。

趙全生更是滿臉放，恍如喝了幾斤烈酒，“大爺，彆忘了帶上我老趙！與其在城裡等死，不如上城樓去拚一場。”

“這話說得是。”玉棟用力點頭，看著眾人又說道，“我現在殺敵，其實也有私心。我弟弟妹妹們都在城裡，我上城樓去多殺一個蜀軍，他們就能多平安一刻。若是援軍到了，他們就再無命之憂！”

戚將軍聽完玉棟這些話，忍不住在馬車上直起，拱手一禮，“大郎大義，我深為欽佩。”他說完之後，看看天，已經子時了，看著那片黑的人群，他大聲說道，“大家都回家去吧，天亮後，蜀軍可能就要攻城了！”

“與其等死，還不如拚了！我也要留下殺敵！”人群裡，一個壯年男子了出來，走到玉棟前，“大爺，小的是城裡賣的，小的要跟著您殺敵！”

“好，戚將軍，不如我們收下吧？”玉棟為這男子了一聲好，轉頭問戚石頭。

戚石頭自然點頭，“殺敵可是要流丟命的！”

“與其等死，還不如跟他們拚了，好歹死得痛快點。”那壯年男子著嗓子回道，“再說我老婆孩子也在城裡，跟大郎一樣，為了他們，我也得拚！”

“好樣的！陸校尉，記下這位壯士的名字，天亮後一起守城！”戚石頭轉頭跟陸校尉說道。

“我也要留下殺敵，為我爹孃他們報仇！”又有一個上戴孝的男子上前，大聲說道。

“我也要留下。”

“對，報仇！我也要報仇！”

有了兩人帶頭，越來越多人從人群裡出來，很快，玉棟前那塊空地就站不下了，長街儘頭，還有越來越多的青壯男子過來。

甚至，還有長得壯實的婦人來問，“俺在家殺過，俺也留下殺敵，行不行？”

“大嫂，城裡男人們還冇死絕呢，讓你殺敵，我們這些男人的臉往哪擱？”一個士兵對那婦人大聲道。

“就是，守城的事，有我們！”後麵上來記名字的男子，用力拍了拍脯，又對陸校尉說，“軍爺，不用幫我記了，反正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聽到他這麼說，那婦人連忙說，“大兄弟，把你名字記上！你們守城的，都是英雄。你們要是死了，隻要俺冇死，回頭俺家裡清明大冬，都給你燒份紙錢！”

“那我可賺到了，多謝大嫂！”那男子聽後，高興地作揖，好像得了莫大的好和榮耀。

聽到這邊這麼說，那邊也有婦人孩子著恩公、英雄。

“各位大爺大嫂們往後讓讓，讓讓！”趙全生和鐘有行讓婦孺們往後退，騰地方，讓想留下殺敵的男人們往前。

陸校尉帶人拿了紙筆，一個個記名字，很快，一張大紙就不夠了。

玉棟剛想讓人去拿紙，阿勝抱了一疊宣紙，到玉棟馬前，“大爺，大娘子讓小的送過來的。”

玉棟順著阿勝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什麼時候，玉秀正站在街角，穿著一家常布裳，就像以前在家下地乾活時穿的那一樣。見玉棟看到自己，玉秀連連招手，滿臉歡笑。

昨日玉棟決意要出城救人時，今日玉棟要留下守城時，玉秀不是冇有一怨氣的。覺得哥哥看重不相乾的人，勝過自己的親。可剛纔，聽他說了這麼一番話，玉秀那點怨氣就散了。

哥就是這麼個人，憨厚正直，大是大非上主意很正，從不含糊！

玉棟剛纔說的，都是心裡話，不計得失。可他帶領下，有這麼多人願意留下守城，潤州守軍雖，有了這些百姓們，守住城池的把握就更多了吧？

看玉棟下馬，招呼那些百姓們分好隊，找老兵帶到一邊，說說打仗要注意的事。沉穩有度，安排妥當，頗有指揮若定的氣勢。

玉秀才發現，哥不是孩子了呢。

看著玉棟和爹爹慶山越來越相似的眉眼，趁著低頭的空擋，拿起手絹落眼角滲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