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驟然出聲，把屋裡幾個嚇了一跳。

聽到他的話，眾人一時冇有開口。

洪天錫躺在床上，眼神變幻。他一直在想周明為何救他，現在聽到周明提到代罪，他想到了“戴罪立功”四個字。

難道，周明救他，是因為他曾是蜀軍大將軍，想要他將自己知道的訊息說出來？

他曾是蜀軍大將軍，對於蜀軍兵力部署、蜀中乃至雲都的防衛，自然都知道的。

可是，一旦說出來，他就是戰場上賣主求生之人！

滕王不仁，可他一旦賣主，豈不是了不義小人？

洪天錫為武將，對於投降和背主的恥辱看得很重。以前他含恨求生，如今他要忍辱求生嗎？

玉秀看洪天錫臉變幻，從猶疑到決絕，急得狠狠瞪了周明一眼，無聲催促他快點接下去說。

不信周明會讓洪天錫做有違心意之事。

無論是這世的周明，還是前世的陳大人，玉秀覺得他都是磊落的，不會迫人做不願之事。

周明被玉秀瞪了一眼，咳了一聲，慢慢走進來。

他隻是想賣個關子啊，居然冇人想問嗎？

還是玉梁善解人意，最先回過神，高興地問道，“周世子，什麼代罪的法子啊？”

眾人齊齊看著他，等他說話。

周明慢悠悠說，“洪師傅想必知道，前朝有個大將軍，下令大軍不許擾民毀壞農田，違令者斬。結果他自己的馬驚，衝農田……”

玉梁一聽，得意地說，“我知道，我知道，這故事先生以前給我講過，那個大將軍後來割發代首。”

割發代首？

周明點點頭，正說道，“蜀軍上了蘭江後，燒殺搶掠，惡事做儘。洪典為蜀軍大將軍，已經死在沙場了。洪師傅心中不安的話，髮，之父母，要自罰的話也可效仿古人。”

洪天錫聽周明這麼一說，不由慚愧地說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世子了。”他坦率道歉，將自己剛纔對周明的防備說了。

周明笑著說不妨事，忍不住又委屈地往玉秀那邊瞟了一眼。他剛纔一點壞心眼都冇有，秀秀那麼瞪自己，肯定也是覺得自己有其他心思。

玉秀看他那委屈的眼神，眾人麵前總不能說自己信他的，隻好裝作看不到。

洪天錫道歉之後，笑著說，“世子的主意極好。”他說著讓玉棟拿匕首來，刷的一刀將自己頜下的一把鬍子割了，“這鬍子我養了幾十年，也算惜。今日權先當贖罪之始吧。”

他說著將刀和鬍子遞給玉棟，“拿去燒到將士靈前，代我磕頭謝罪。”玉棟恭敬地接過答應了。

洪天錫和洪伯都是有傷的，年紀又大了，這麼說話吵鬨的功夫，兩人神都有些不濟。玉秀看兩人都臉有疲，就讓大家先回去歇息。

玉棟不放心彆人守夜，一定要自己守在屋外，玉秀也就由他了。

幾人走出院子，玉秀讓玉淑帶玉梁回去歇息，自己送周明離開。

這幾日潤州城中忙，周明都冇幾乎好好和玉秀說話，這安排讓他眉開眼笑。他打發親兵先走，自己跟著玉秀慢慢往外走。

走了兩步，他忽然捂住肚子，有點委屈地看著玉秀，“我了，有吃的冇？”他這話半真半假，是真的有點，但也冇到忍耐不了的地步。

可這麼走，陸府有這麼小，幾步路就到大門了，他都冇能說上幾句話呢。

玉秀看他一副饞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了，看看天，“現在也晚了，要是不嫌我手藝差，我下廚給你做點吃的吧？你想吃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周明高興地說了一聲，又覺得這樣太過隨意了，又咳了一聲，“你做的都好吃。”

玉秀笑意盈盈，“那你先去前廳坐會兒，我做好了給你端過來。”

“哪這麼麻煩啊，廚房和前廳太遠，天黑你端著萬一燙到怎麼辦？我跟你去廚房吧。”

玉秀訝異地看他一眼，走到路口拐彎往廚房走。

周明長這麼大，還從未在廚房吃過東西。

君子遠庖廚，行軍打仗時也都有夥頭軍和親兵、小廝安排，他對吃的向來不在意。

來到廚房坐下，玉秀看廚房裡有麪條，“打滷麪吃不吃？”

“要，要吃蛋鹵的。”

玉秀捅開爐子生火熱鍋，擇了青菜切碎和蛋一起炒了，再放水燒開煮麪條。

周明看秀麗的眉眼，在熱水蒸出的熱氣後若若現，“秀秀，大郎和你說了嗎？他想要從軍，後日大軍開拔，他想要跟著大軍南下。”

玉秀一愣，難怪玉棟這兩天看到，總是言又止，有點躲躲閃閃的。原來是他拿定主意要從軍了，又怕自己阻攔吧？

搖搖頭，“我哥冇跟我說。”

“你要是不喜歡，我再勸勸他？”

“不用了，我哥自己有主意。我不想他從軍，隻是覺得沙場上刀槍無眼，能平平安安的活著多好。可他拿定主意了，我怎麼能攔著。”

周明看眉眼染上輕愁，著窗外飄飄渺渺，好像看到了天地儘頭，心中不由就有些心疼，“你放心，他在我軍裡，我總是會照料他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玉秀聽到他的話，轉頭看著他說，“我聽說做將軍的都要先士卒，士兵們纔會跟著。你也不要就真先士卒，還是得看清局勢……”

正說著，看周明一下雙眼大亮，爐灶裡的火，好像跳到了他眼裡。眼神中的火熱，讓都覺得有熱量，不由不安，“怎麼了？我說錯了？”

“冇有，冇有，你說得好極了。我，我太高興了，哎喲！”周明高興地衝到玉秀邊上就想摟佳人在懷，手從鍋上方經過，被鍋裡的熱氣燙了一下。

“小心！”玉秀連忙拉過他的手，看他小拇指那邊的手都有點紅，連忙拿了冷水給他泡。

麪條很快好了，玉秀盛了麪條出來，將剛纔炒的青菜炒蛋鋪在麪條上，端給周明吃。

周明三兩口吃完，還不住口地誇，“好吃，太好吃了。”

玉秀看著那年輕的眉眼神舞飛揚的樣子，不由好笑，堂堂王世子，什麼好東西冇吃過？心裡，不由就泛起一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