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如故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心中煩躁無比。
說到這事,的確是錯怪了南宮彥青,是太想當然了,隻因為一塊玉佩就將此事扣到了他的頭上……
可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捉弄,也不至於……
「勾言小師弟,你怎麼了?我看你麵不佳,是不是被那鬣狗嚇著了?」祝師兄委婉地說道。
其實櫟如故麵猙獰,何止是他說的麵不佳啊。
「是啊,想想還覺得有些後怕呢,真是嚇死人了。」櫟如故敷衍道,「今天就多謝師兄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趁著天還沒亮,剛好可以補個眠呢。」
看著櫟如故疲憊的樣子,眾人自然不為難,客氣關懷了兩句,就放離開。
錯的剎那,櫟如故麵上假笑盡數收斂。很多時候就算是想要欺騙一下自己,也很難做到呢。
說是找個地方補眠,但櫟如故的屋子已經被燒了,大清早的天也沒亮,去打擾其他人似乎也不太好。
總不可能睡在廢墟上,於是,默默地提早去了覺淺湖畔的竹林。
因為質的關係,櫟如故的傷素來好得快,雖然並未用藥,但隻是這麼一會兒功夫過去,就已經結了痂。
不去扯上的,那痛楚就尚能忍。
晨熹微,太還離得遠,卻比夜間溫暖得多。櫟如故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卻是第一次坐在這裡賞景。
翠綠的竹,竹林畔是清澈的湖。
湖中央則是一座湖心亭,立在那裡許多年了,卻也沒什麼人會過去。
櫟如故每日看到它,裡邊都是空著的。有一次生了好奇心去那湖心亭中瞧,裡邊的石桌石椅都生了灰了。
所以櫟如故的視線不經意落到那湖心亭上時,從未想過裡麵會有人。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我的好徒兒。徒兒,快過來為師看看。」
居然是南宮舒青。
櫟如故還沒開口,南宮舒青也發現了,卻並未像往常一樣開口就帶了戾氣。他牽角,第一次用還算和藹的語氣喚。
櫟如故卻抖了一抖,「師父,您有話好好說,覺淺湖也不深,淹不死人的。」
頓了頓,又道,「況且徒兒會一點泅水,您要是想殺人的話,也千萬別找這個法子,行不通。」
南宮舒青側過頭,卻未回頭。嗤笑了一聲,道「為師今日不殺你。」
踟躕了好半天,櫟如故才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朝著那湖心亭走了去。南宮舒青總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手。
哦不,時候還早,四周並無人,算不得是大庭廣眾,至多是青天白日。
慢吞吞地挪到南宮舒青麵前,後者對溫一笑,「坐。」
「師父您不要這樣。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師父您的態度忽然轉變,徒兒還有些不習慣呢。您這樣會讓徒兒覺得……師父您怕是什麼刺激了?」
「為師若說是呢?」
櫟如故的那一點兒膽怯心理一掃而,一掀袍坐下,「徒兒願為師傅分憂!」
當然不。
南宮舒青雖然是個如花似玉的大人兒,但對的態度一向惡劣,脾氣也古怪得很。是以雖然他長得好看的,櫟如故與他的可能還不如路人。
如今他以一副「我很難過你們要不要來安安我」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櫟如故表示,隻想掌大笑。
該!
什麼因果迴圈?什麼報應不爽?
然而,也隻能想想罷了。
南宮舒青也沒給繼續揣測的機會,霎時間收斂了神,嘆道「為師怎麼就收了一個這樣蠢的徒弟呢?真是頭疼死為師了。」
櫟如故「???」
「隨便誆騙一句,竟然就信了。」南宮舒青接著道,「為師都活到了這樣一把年紀了,早已經看破了俗世,能有什麼傷心事。也虧得是你才會信,笑死人了。」
櫟如故「……」
說謊之前能先打好草稿麼?
沒心事一晚上不睡覺跑到湖邊吹冷風?石桌都被捂熱了。
哦,師父您大概不知道,您的兩個黑眼圈有蛋大了,看上去就跟十年沒睡過覺似的。
生生破壞了降低了值。
心裡是一番想法,上又是另一番話,「師父,您也就二十多歲,『這樣一把年紀』這種辭彙不大適合您。」
南宮舒青沒說話。
二十多歲是一段很長的時間線,可以是二十一歲,也可以是二十九歲。他如今已經二十七了。
九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比如一個人的心態。
到了他這個年紀……
嗬。
「師父您怎麼了?瞧您這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徒兒看著著實有些害怕。不如回去吧?」
南宮舒青瞥了櫟如故一眼,縱然知道從裡吐出來的,沒有半個字能信,卻還是緩了神,「罷了,這葯你拿去。」
他從懷中端出來一個小瓷瓶,櫟如故一眼就認出了那瓷瓶絕對是柳神醫的手筆。不因為別的,那特意印了花樣的瓷瓶,與狗彥拿出來的一模一樣。
原本是想丟了的,一時間卻忘了。
若不是南宮舒青此刻提醒,櫟如故險些忘了那瓷瓶還在袖中揣著。如今一想起來,忽然就覺得那瓷瓶有些滾燙。
櫟如故的麵微不可見地一變,旋即出一個激的笑,「老柳的傷葯?他平時最是小氣,這個圖案的瓶子,裝得都是最貴的葯。平日裡我向他要一點兒他都捨不得挖給我。卻沒想師父您竟然肯割,徒兒真是寵若驚。隻不過……」
「沒有隻不過。」南宮舒青笑,「為師已經想明白了,從前的一切都是為師的不是,為師不應該那樣針對你。但為師大多時候也是口頭上說說,從未真正對你下手,倘若為師與你道歉,你還能原諒為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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