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眼淚晶瑩剔,那麼輕盈的一滴,流過臉頰,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消失無蹤,又了無痕跡。
蘇力得嚨有些乾,連忙低下了頭,手忙腳的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帕子遞了上去。
顧徽接過了他的帕子,默不作聲的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了一句帶著些鼻音的話。
「照顧好父皇。」
然後一甩袖子,沉默地走了出去,眼神都帶著兩分的肆殺。
看著公主的背影,蘇力得嘆了一口氣,跪坐在床邊,細心的用乾淨的帕子了顧治有些乾涸的。
他想到了公主的那滴淚珠,古往今來,為九五至尊,向來都是孤獨而決絕的,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寶座上,向來是踏著累累白骨。
有公主的這份心意在,皇上也是值得了。
「皇上,您可快起來吧,您再睡下去,公主就要欺負了……您看看,您捨得嗎?」
顧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個夢十分的真實,真假參半卻又荒唐不已。
在夢裡,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18歲登基,兢兢業業20餘年,朝中權力盡歸一手,一言九鼎,唯吾獨尊。
他有很多的妃子,可在心煩意時,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寧。
前朝的臣子懼怕他卻要討好他,他是唯吾獨尊的一國之主,也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皇室在外人看來鮮亮麗,糟心事卻也不,太後、皇後、高家、李家,每個人都有著七竅玲瓏的心思,一個不慎便容易被其反噬。
他們都怕他,懼他,敬他,在他麵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顧治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他甚至都習慣了被眾人敬著的生活,他獨自一人坐在那純金做的寶座上,冷漠的俯勘眾生。
高家、賀家還是王家,他們若是做得過分了,一舉剷除了就是。
可在太子突然找上他,說自己無德無能,不堪太子之位的時候,顧治還是傷心了。
他難得的龍大怒,為的是這個兒子將儲君之位當做兒戲,為的是自己一時疏忽,竟然讓人鑽了空子,也落下了對太子的教育。
天子一怒,伏百萬,幕後之人到了該有的懲罰,京城裡許多世家被抄家滅族,連續好幾日上朝都是一片安靜。
他們懼怕他的雷霆手段,表麵上卻高呼他是英明的君主。
最後太子還是被廢了,顧治不願意看見這個兒子,遠遠的將他發配了出去,臨走的那一天,太子卻突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那個顧治一向覺得有些弱的孩子拜倒在他的腳下,深深地伏跪在地。
「兒臣永遠也為不了父皇這樣的君主,隻願父皇,康泰,一生安樂。」
【康泰……一生安樂嗎?】
顧治很是不屑,他乃九五至尊,誰敢讓他不痛快?
太子如此,還不如祝他千秋萬載,天下一統。
【果然他和這孩子格不合。】
可顧治卻慢慢的發現,隨著太子離開京城,皇宮裡是越來越冷清了。
那些抱著目的來接近他的孩子,滿滿的功利心都寫在了臉上,顧治很是不樂意接近他們,通常兩三句話就打發了下去。
每天坐在勤政殿裡批奏摺的時候,他總覺得那個空曠的宮殿格外的冷清,好像了點什麼似的……
蘇力得端著一杯煙青的陶瓷杯子小心地走到了皇上的旁,將杯子放在皇上不遠的地方,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顧治皺了皺眉頭,突然覺得腦仁有些疼,他今天,好像看了五個時辰了……
顧治了太,順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這是一杯濃鬱的茶水,裡頭堆滿了上好的茶葉。
這是他常用的提神醒腦之,顧治覺得神好些了,正準備繼續看奏摺,卻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句。
「怎麼不準備花枸杞茶?」
蘇力得茫然地抬起了頭,「皇上要喝花枸杞茶嗎……奴才這就去準備!」
為了提神醒腦,皇上向來都隻喝熬得濃濃的茶水纔是……
顧治皺了皺眉頭,稍微了痠痛的肩膀,「……罷了,不必了!」
他抬頭向外麵看去,門外是一片白濛濛的,鵝大的雪落下,把整個皇宮都染了一片的白。
拿著掃把的小太監哆哆嗦嗦的在掃著雪,一個落單的小麻雀落在地上,本來還可以展翅飛翔,隻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卻凍了冰雕。
外頭是漫天的飛雪,眼前是悉的奏摺,旁邊守著的是跟了他幾十年的太監,殿還擺著幾個燒的紅紅的碳盆。
可顧治突然間覺得,今年的勤政殿怎麼這麼冷清呢……
彷彿冷到了心裡!
顧治恍惚間覺得,這裡本該也是熱熱鬧鬧的。
好像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最喜歡在大雪天穿的厚厚實實的,帶著個有著白茸的鹿皮手套出去堆雪人。
蘇力得會追在後麵,手上拿著個厚實的紅鬥篷,像個囉嗦的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
「公主要注意子,若是不小心生了病,還得喝苦苦的葯……」
【公主…是他的兒嗎?】
顧治有些不大確定,他的兒,敢在勤政殿的門口大呼小?
就在他困之時,那個有些悉的背影回頭了。
顧徽任由蘇媽媽給披上大紅的鬥篷,回頭看著顧治笑得快活,笑聲像鈴鐺一樣傳得很遠。
「父皇~這麼好的天氣批什麼奏摺呀,我們來玩打雪仗吧!不要看啦,小心變小老頭!」
啪嗒一聲!
顧治手上的筆落在了桌子上,黑墨水沾上了奏摺,糊了一大片墨青山水。
一滴晶瑩的水珠落下。
「皇上,公主總是說要一輩子陪著皇上,您可是答應的好好的,不能食言而……」
「宮裡宮外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咱們公主善良純潔,又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你若是不在的話,公主不得被這些人生吞活剝了?」
「皇上您聽……他們都在欺負公主呢,您看…公主在哭了……」
這聲音太過聒噪,氣的顧治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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