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明知出去必定損兵折將,為著“仁義”二字,也不能坐視不管。
他想了想,將符箓到刀刃上:“無妨,今晚這境況不算太糟,好歹滕娘子上帶了青云觀的符箓,只要把這符箓在刃上,不怕不能全而退。”
他早年跟隨王夫婦,遇到過不驚心魄的異事,雖說近年來長安城太平無虞,但老道長和小世子卻從來沒閑下來過。
說起小世子,簡直如魔星降世,滿長安的小兒郎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個淘氣,偏偏清虛子道長對徒孫如珍寶,恨不能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世子白日在道觀學書符幻變,回府后也不閑著,不是捉些小鬼小妖來玩,就是在府中挖地掘鼠,自己一個人玩還不夠,還著下人跟他一起玩,下人們躲不過去,整天苦不迭。
常統領這些年看得多了,也算懂些玄上的皮,他把符箓黏于刀刃上,傾到門壁后細聽,
花廳里先還能聽見盧兆安的哀嚎聲,剎那間就曠靜下來,可能已經落了怪手中,再不出去相救就來不及了。
他正要拉開門,門外忽然響起了指甲劃過的詭異聲響。
眾人又驚又怕,那東西又來了!耳房門上不是滿了符箓麼,那東西竟一點都不懼?
“噠噠噠”,“噠噠噠”,不知誰的牙齒打起來,恐懼如冰水,瞬間漫過了眾人的頭頂,有幾位膽怯的小娘子不堪忍這份煎熬,搖搖晃晃暈了過去。
常嶸意識到況有多糟,沉聲道:“別再出去查探了,這東西分明在我們出去,現在只能死守在房中,能捱一刻是一刻。”
諸人瑟著挨在一起:“對對對,門上有符箓,鬼應該闖不進來吧。我們別在房里別妄,熬到世子回來就好了。”
“快,誰還有符,都出來一起上。”
房里的人紛紛出手中的符箓,不一會就將門和小窗都給堵上了。
房門乃是柏材所制,極為厚重實,然而兩扇門上,卻各自有一小框障著紗幔,門也大,足可探一指。不知何刮來一陣冷風,門前忽然變得冷起來。
滕玉意背上一個勁地冒冷汗,沒用的,這符箓只能擋得住“顧憲”之流,卻本奈何不了尸邪,它之所以遲遲不進來,無非是想多折磨折磨他們。
從王府陷黑暗那一刻起,大伙的意志便一點一點被摧毀,瞧他們現在的狀況,多麼像被圈在一起的籠鳥。
尸邪在籠外逗弄他們,玩累了故意停下手,讓籠中的人誤以為自己逃出去了,但只要跑出去就會發現,他們不過是逃進一個更大的籠子而已。
估計對尸邪而言,整晚唯一的意外就是顧憲,他帶著夜明珠,有就意味著勇氣,尸邪不想讓人們看清自的環境,便率先控制了顧憲的心智。
咬了咬牙,難怪小涯對尸邪如此忌憚,這東西雖然是模樣,卻比世間最惡的邪魔還要難纏,小涯方才放棄示警,怕是已經猜到了現在的境。
拔出小涯劍,在杜庭蘭手中寫道:讓常統領護住我。
杜庭蘭仔細琢磨一番,低聲對常統領道:“阿妹說有辦法對付怪,但請常統領一定要護住,無論做什麼,都別攔著。
常嶸疑竇叢生,這話什麼意思?轉念一想,連符箓是這位滕娘子拿出來的,料著有些真本領,便應了。
門外的靜陡然大了起來,那像是有點不耐煩了,長指甲先四抓撓一番,接著探門,像小孩玩捉迷藏似的,開始一下一下撥弄里頭的符紙。
滕玉意再不遲疑,把劍門。
房里的人嚇得抱一團,黑暗中待久了,五變得空前敏銳,約瞧見滕玉意的作,慌忙攔道:“滕娘子,你這是要做何?”
滕玉意顧不上與眾人解釋,那一劍正對尸邪的手指,只恨讓那東西僥幸躲開了,正凝神分辨尸邪的聲響,希圖下一次扎得更準,突然聽到右邊紗幔有靜,忙轉劍尖又一次狠狠扎了過去。
這作瞧在眾人眼里,像是在蓄意破壞門上的符箓,房中人沉不住了,常嶸雖答應護住滕玉意,難免也有些納悶:“滕娘子,你把符箓都給劃破了,還如何抵擋外頭的妖邪?”
杜庭蘭忙幫著解釋:“我妹妹這把劍是道家法,一向有驅邪除祟之效,臨時用這劍抵,應該是覺得符箓抵擋不住那鬼了。”
房里的人益發激:“胡說,若沒有青云觀的符箓,我們安能在房中避難?你拿把不知名的劍謊稱道家法,卻肆意破壞救命符箓,你到底要做什麼?分明心懷叵測。”
杜庭蘭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錯覺,約覺得這些人不對勁。
又有人忿然道:“我知道了,這個滕娘子行事鬼祟,說不定已經被怪控制了心智。當心毀壞符箓,快住手。不,這是存心要害人,我們先制住再說。”
“對,沒準跟顧公子一樣都變了鬼的傀儡。”
杜庭蘭心頭猛跳,忙高聲道:“常統領,別忘了你剛才答應過護住我妹妹。”
這時有人探抓向滕玉意,被t常統領出手一攔,他沉聲喝道:“你們在做什麼!?方才滕娘子一直在房中,哪有機會變傀儡,怎麼你們一個個像犯了魔障似的,先朝自己人手了?!”
但諸人的反應已然不控制:“常統領,你別被唬住了,分明是那妖怪的同伙。“
“沒錯,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被害死。”
“殺了吧,不然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滕玉意注意力雖放在門外,腦子卻一刻不停,聽到房里人轉眼就喧騰起來,心里說不出的震驚,這些人短短工夫就迷了心竅,只能與門外的尸邪有關。
看來尸邪的確有些怕小涯劍,否則怎會驅眾人針對。
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常統領的心了,他可是王府的腹心肱,他能穩住眾人最好,要是連他也被蠱,那麼誰也別想逃了。
門外的東西仍在徘徊,滕玉意試著摒除雜念刺出第三劍,可這時背后早已一團,甚至有護衛朝抓過來:“還愣著做什麼,必須除掉!”
常統領一驚之下,用刀柄將對方擋開:“你們莫不是瘋魔了?!滕娘子真有問題的話,耳房門早就被打開了,哪用得著你們在背后喊打喊殺。”
不料一下子,那護衛一拳打向常統領的面門:“好哇,看來你也不對勁,你們都是妖邪,再攔著連你也不饒!”
常統領驚怒加,左邊刀擋架,右邊一個掌甩過去:“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一個個糊涂這樣!我看妖怪不用費一兵一卒,足可以讓我們自相魚。”
那人似乎被這個耳打懵了,愣了一愣,終于垂下了胳膊,然而很快又有人撲過來:“啰嗦!殺了!”
吵嚷聲中,就連老邁的虞公也巍巍開了腔:“殺了,咳咳,殺了。”
杜庭蘭無力控制這局面,不由雙發,滕玉意卻始終心沉如鐵,不知道常統領為何沒被蠱,不過看樣子還能支撐一陣,門外的尸邪存心跟玩游戲,也在耐心等待最佳的時機。
尸邪的聲音與尋常的無異,口里嘀嘀咕咕,像在抱怨著什麼,慢悠悠把手搭上房門,忽地又回去,估計覺得這游戲很好玩,不斷發出清脆的笑聲,接連試了幾次,存心在逗弄滕玉意。
滕玉意每每晚了一步,假裝氣得跺腳。那東西察覺滕玉意的惱怒,似乎很得意。
滕玉意為了讓自己的憤怒真些,一邊故意刺不到尸邪,一邊在腦中回想自己是如何被藺承佑暗算,一想到嗓子被此人害得說不出話,心火蹭蹭蹭就冒了上來。
尸邪反復試探了幾回,終于攢足了耐心,出其不意劃破扇格上的紗幔,便要抓向房滕玉意的口,不料這一回,滕玉意出手空前地快,一劍刺出去,刃尖直對那東西的手背。
“去死吧。”
尸邪躲閃得算及時,依舊被劃破了一道傷口,吃痛之下,咿咿呀呀起來,門外刮過一陣風,重新回歸岑寂,連同房那縈繞了許久的令人心悸的冷,也一并消失了。
滕玉意大聲息,那東西兇力非凡,被扎了一下不至于法力損,之所以遁走,想是頭一回遇到小涯劍這樣的法,等它弄明白怎麼回事,必然會再次過來,不過好歹拖延了一陣,只盼藺承佑能在這當口趕回來。
可沒等緩過勁,背后又有人朝抓來:“常統領,你沒瞧見嗎,把房門弄破了,是妖怪的同伙,快把殺了。”
尸邪雖然遁走了,房中人卻越來越激,常統領和杜庭蘭以一抵十,漸漸疲于應對。
杜庭蘭急之下大喊起來:“你們沒聽見麼?方才妖怪想進來,是妹妹擋住了!”
常統領喝道:“一個個瘋得沒邊了,把刀放下,別我教訓你們!”
護衛再次揮刀砍向常統領:“我算明白了,你也是妖的傀儡!好,先殺你,再殺!”
其他人也紛紛捋袖揎拳,要合力對付擋在門口的這三人。
“住手!”忽然有人喝道,“你們瘋夠了沒有?”
這人一出聲,房里愣了愣,那聲音清脆天真,分明是阿芝郡主。
阿芝吃力地分開人群走到滕玉意邊,焦聲道:“我聽得很真切,那鬼一直在外頭滋擾,是滕娘子擋住了它,要真是鬼的同伙,何必抵擋直接放它進來不就了。”
眾人只安靜了片刻,復又嚷起來:“郡主,你糊涂了——”
“我清醒得很,糊涂的是你們!”靜德郡主張開胳膊擋在滕玉意后,年歲還小,個子不足,型又圓溜溜的,哪怕已經努力凸肚了,震懾力也相當有限。
“我看誰敢妄,有我在,誰也別想滕娘子!”
畢竟是府里的小主人,護衛們哪怕心智迷糊,面對阿芝郡主也有種出自本能的護,手里的兵雖然沒放下,卻好歹沒再一擁而上。
阿芝郡主松了口氣,扭頭悄聲問滕玉意:“滕娘子,你是不是會道?你用什麼法子趕走的妖邪?”
問完才意識到滕玉意說不了話,不由暗自焦急,忽覺一只溫的手捉住,在掌心寫道:阿芝別怕。
阿芝愣了愣,和滕娘子才見兩回面,滕娘子怎麼會知道小名阿芝?得如此順口,莫不是今天在水榭里聽哥哥這樣過。
納悶歸納悶,不忘回道:“滕娘子也別怕!你放心對付鬼吧,我會看住他們的!”
滕玉意本來心弦繃,聽到這話心里忽然了一下,人與人的緣法有時真說不清,前世阿芝與一見如故,今生好像又古怪地牽扯在了一起。在阿芝掌心又寫了句:阿芝別怕。
說著便凝神靜聽外頭的靜,阿芝這一站出來,房中總算安靜了許,然而沒多久,門外忽又刮起了風。
滕玉意一邊攥小涯劍,一邊暗思應對之策,能拖延的法子已經都想過了,只恨藺承佑遲遲不面,尸邪這回似乎做足了準備,竟不再用指甲撥拉紗幔,滕玉意想不到尸邪會再用什麼法子襲擊他們,一時間冷汗直流。
忽然腦中白一閃,余瞥向側的阿芝,早覺得奇怪了,房里的人被尸邪一蠱,無論長,個個都失魂喪智,方才囂著要殺的人當中,甚至有虞公和鄭霜銀這等飽讀詩書之人,唯獨阿芝郡主和常統領始終保留著自己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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