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佘早早注意到魏淵後的青年，心中也心如明鏡，魏淵將這個陌生青年帶過來，肯定不是為了走親戚或者過個場那麼簡單，多半是為了當中間人替他們引薦，為那個青年鋪路。

隻是，目前的話題海圍繞著「請辭」這個主題，暫時與那個青年無關。

魏淵苦笑一聲，無奈自我嘲笑一番，「你這柳仲卿，非要將我這張老臉撕開了才樂意？蘭亭並非不好，隻是你知道我這脾，更知道你家蘭亭那個脾，若是繼續由我教導，豈不是誤人子弟？未免以後被你揪著這事兒秋後算賬，如今還不如我早早舍了這張老臉過來請辭。」

「可……」柳佘猶豫地說道，「蘭亭的學業……」

「幾年師徒誼，我自然也希蘭亭有一日能名揚天下。」

魏淵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份早早寫好的舉薦書信。

柳佘麵帶狐疑，接過來一看，表錯愕，「憑蘭亭那點兒本事，如何得了淵鏡門下？」

魏淵搖搖頭道，「倒也不是說非得讓蘭亭拜師淵鏡，畢竟那人脾古怪，是個什麼德行你我都有耳聞，蘭亭未必能和他心意。隻是瑯琊郡才人輩出，儒生學士更是多如繁星，便於友。蘭亭這般年紀也該學著出門訪友，而不是一昧窩在家中閉門造車。」

雖然請有才學的西席到家中一對一教導很好，然而弊端也不，魏淵始終覺得他那個學生脾太過斂靦腆，邊也沒個同齡好友玩伴什麼的，一日到頭窩在家中不肯挪一下。

他不知道，對於這種一年到頭不出門幾回的人，有專屬稱呼——宅。

再這麼宅下去，絕對能發黴長蘑菇好麼！

讓柳羲去一趟瑯琊也好，能淵鏡門下最好，要是沒辦法，那就直接在瑯琊書院讀書，多些朋友，這對以後的仕途也極有幫助，場這地方不是單槍匹馬就能闖的。

若柳佘隻是普通士族，為人子的柳羲隻需要比他稍微出息一些就好，而如今的事實卻是柳佘名揚東慶乃至五國，並且在場樹立敵人無數，這個……踏馬就有些尷尬了。

柳佘的政敵奈何不了人家老子，還不能對人家兒子手麼？

傻子都知道柿子要挑的。

柳羲未來隻是醉心文學，不涉場還好，一旦進場，立馬就能擁有一排的天然政敵。

為了以後的路能好走一些，現在就開始經營人脈很重要。

魏淵這番話從為薑芃姬考慮，柳佘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一早也有這些打算，哪怕魏淵沒有上門請辭，他也打算等魏淵病好些，主上門一趟。

如今麼，魏淵主站出來，這倒是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柳佘承了這個人，自然會回報一二。

「我這頑劣兒子，倒是讓功曹兄費心了。」柳佘狀若嘆地道，仔細收下魏淵寫好的推薦信，「你我多年未見，不知功曹兄能否給愚弟一份薄麵，留下來用個午膳，好好淺酌一番？」

魏淵和柳佘以前也不見得多麼悉，關係算不上摯友，然而也比普通朋友深一些。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答應？」

魏淵滿足地須一笑，柳佘這個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

柳佘作勢準備起，命人準備酒好菜，這會兒纔像是剛剛發現魏淵旁的青年，麵上出些許驚愕之，調侃道，「這位可是功曹兄族中後生？」

亓讓始終恭敬垂眸，聽到柳佘提及自己，這才一拱手，行了個晚輩禮。

魏淵須笑道，「不是族中後生，不過，也差不多了。」

柳佘心中一轉，明白這位恐怕是魏淵看好的婿人選了，頓時來了興趣，仔細審看對方。

觀人，不僅要看外貌，更重要的還是氣神，可以說是氣質，也可以說是氣勢。

有些人能將桑麻布穿出革錦緞的味道，有些人哪怕穿著金縷玉，也像是路邊乞兒。

細看之後，柳佘讚歎道，「也不知道功曹兄打哪兒找到的，竟是個龍章姿的極佳後生。」

自己看好的婿被柳佘如此肯定誇讚，魏淵的雙頰染上喜，添了幾分得意。

亓讓沒有開口，隻是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哪怕他可以冷靜謀算殺人，然而麵對他唯二肯定的東慶奇人……通俗來講就是偶像，哪個小可以淡定？

魏淵笑著擺手，口中說柳佘太過高贊。

「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柳佘沒什麼高架子，反而顯得極其平易近人。

這話是問亓讓的，魏淵也不方便幫著回答。

今天帶他過來，本就是讓人在柳佘麵前過過眼，不可能什麼話都幫講。

「小子亓，單名讓字，見過柳郡守。」

柳佘詭異沉默一會兒，又不著痕跡地笑著詢問，「家住何地，何人士？」

「北疆上虞人士。」亓讓回答。

柳佘垂了垂眸子，表多了幾分認真，聲音越發和了些，「可有表字？」

「家師已取，表字文證。」

柳佘：「……」

他現在好想靜靜，也別問他靜靜是誰。

亓讓，表字文證，北疆上虞人士，年喪妻……

這些隻是他知道的，並沒什麼出奇，出奇的地方在於，這小子心異常狠辣，計謀詭譎，幾年之後為了幫他主公下定決心反東慶，一把火燒了上宮，斬了東慶皇室所有男丁。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小子是為數不多讓宸皇帝——也就是柳羲吃過敗仗的人，接連敗走三城，並非後者兵力不足前者，實在是……亓讓這小子太狠詭譎了。

若隻是這樣，柳佘也不至於想去靜靜。

據阿敏說，這人雖有才能，然而所侍奉主公卻是個優寡斷的格，俗稱耳子，沒什麼主見，最後被另外一位謀士趁虛而，令亓讓失去了信任，反而被棄用……結果麼？

亓讓竟然在牢中佈局，讓他那位主公陷絕境之地。

破城之日，他親自開了城門迎接新主。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既負我，我又何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