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閣老目清明，神波瀾不驚：「月華郡主飯可以吃，話卻不能說。」

「嗬，我哪裡說了？嚴閣老掌管大理寺，不會不知道涉及皇親之事要由刑部、大理寺、六扇門三司會審吧？今天私自追捕恩榮侯，意何為？」月華郡主脾氣可大多了，也沒那麼容易被嚇到。

「是不把我跟恩榮侯放在眼裡，還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嚴閣老道：「月華郡主這是要跟老臣斷辦案流程？」

「三司會審的確不錯，但在庭審之前，應先由巡防衛報案，大理寺查辦。若屬重案難案，可轉至六扇門。涉及皇親的案件，亦由大理寺定，再由皇上指定辦，罪證齊全後，擇日三司會審。」嚴閣老語氣平靜，不帶緒地解釋著大理寺的辦案流程。

但在場無人不知，嚴閣老的每個字分明都是對月華郡主的不屑。

月華郡主氣得口發脹，怒道：「既然如此，案件還未開始查辦，為何要抓捕我弟弟？」

「郡主多慮了，並不是抓捕，隻是請恩榮侯回來協辦，畢竟他與小兒是『好友』，不是恩榮侯，其餘同伴也盡被請回，表示會鼎力配合查案。恩榮侯，是否這樣？」

嚴閣老不不慢地說道，臉上嚴謹的線條似乎鬆了一些，語氣也輕了，隻是李兆突然被道，幾乎又要嚇得白眼一翻暈過去。

嚴閣老適時開口：「恩榮侯要暈了？剛好秦叟還會些急救之道……」

李兆一看秦叟糊糊的雙手還在嚴書江的上忙活，嚇得一口氣勻：「不用了……」

也不哭了，抬起手用袖子乾眼淚鼻涕，甚至還努力地出了一個笑容，以示自己鎮定得很。

陸清靈又好氣又好笑，本來一直繃的神也有些輕鬆下來。

這樣的李兆，怎麼會有膽子殺人？

嚴閣老故意嚇恩榮侯，月華郡主立刻怒了：「嚴四海，你什麼意思？你敢讓低賤的仵作來我弟弟？」

低賤？

別說嚴閣老跟秦叟如何了，陸清靈也不爽。

「什麼意思啊？」陸清靈小聲嗶嗶。

仵作哪裡低賤了？大夫救人命，仵作為死者辨清冤屈。

這月華郡主也太不會說話了。

陸清靈有些煩躁，本來今天是看在恩榮侯麵子上來的，月華郡主這麼一鬧，立刻撂挑子走人的心思都有了。

嚴閣老眼眸微瞇：「恩榮侯不暈，秦叟自然不會救治手，郡主放心，稍後李寺丞例行問話的時候，秦叟也一直在，恩榮侯必定不會有事。」

威脅！赤、的威脅！

恩榮侯剛忍住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他不想被人問話！至不是當著開膛破肚的嚴書江的被人問！

嚴閣老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卻是半點兒都不肯妥協，李兆想假暈矇混過關？不可能！

他就是要李兆看著嚴書江的，心驚膽戰，老老實實地說話！

是，他是閣老，他是朝廷的堅石，是為的典範，但他也是一個父親！

他心中痛苦萬分，聽到兒子嚴書江死訊的那一刻，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巨大打擊讓他幾十年來的鎮定消亡殆盡。

他幾乎是被心腹李建錕扶著纔能夠勉強站立，一路驚怒趕到翠紅苑。

恩榮侯！李兆！

這個京城有名的不務正業的紈絝侯爺，眼前這個看起來跟一灘爛泥一樣的畜生，竟然殺了他的兒子！

他恨不得把李兆撥皮筋，碎萬段——大理寺的刑獄中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手段，他能夠李兆嘗盡世間最痛苦的刑罰再死去！

可是！

他不能！

他是當朝閣老，統管大理寺跟巡防衛，他必須要公正、冷靜，這個案子纔不會落到別人手中。

皇上會信任一個緒鎮定的老臣。

這樣，他才會有機會親手殺了李兆，給他的兒子報仇！

嚴閣老心中滔滔怒意，麵上卻半分不顯，隻是那眼神，是一眼就讓李兆嚇得尿子了。

陸清靈也不瑟了一下，這樣的人，太符合心理變、態的特徵了。

霍振熙察覺到陸清靈的微微不安，站在人後，悄悄手握住的手。

溫熱的，乾燥的，帶著力量的手握住纖細的，冰冷的，微微抖的手。

陸清靈微微一怔，抬頭看向霍振熙，霍振熙不聲地看著秦叟驗。

陸清靈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上，隻這短短片刻的溫暖跟力量，就讓覺剛才的委屈、驚慌都好似沒了。

他在邊，就覺得自己無所畏懼。

秦叟的驗結果終於出來了，嚴閣老過目，沉靜點頭。沒人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氣能夠點下這個頭。

負責記錄的大理寺主簿大聲宣讀記錄，陸清靈連忙豎起耳朵聽。

霍振熙拍拍的後背，示意不要張。

月華郡主也坐直，手死死抓住座椅把手，表猙獰，一副隻要主簿宣讀錯一，就要立即衝上來撕咬主簿的樣子。

唯獨李兆，頹然坐在一邊，整個人都毫無生氣。

「死者嚴書江，年齡十八，為京兆府人士，長七尺，偏瘦……」

「……頭部遭重擊，額前鈍擊打，額後銳角穿刺……」

「無明顯打鬥痕跡，上無其他外傷……」

「現場碎裂酒罈一，沾染案幾一副……」

「腹腔管飲食可證死前一炷香時間仍有進食，食酒水已驗，無礙……」

主簿每念一句，陸清靈都聚焦到上，隔著幾米的距離觀察，一一驗證。

「……推測死因為與人口角爭鬥，被人用酒罈砸傷前額，隨後被推撞擊至案幾一角，銳角刺穿後腦致死。」

另一邊，李建錕的下屬也已經問完翠紅苑的媽媽跟公，還有青柳跟幾個當日與嚴書江、李兆一同吃飯的同伴。

「諸份口供單獨審問，口供一致，恩榮侯與嚴公子因、青柳發生口角，恩榮侯怒起，以酒罈砸傷嚴公子，致嚴公子當場死亡。」

死因明確，現場清楚，人證證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