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叡日日出宮,同烏蘭延、賀若等人去苑馳馬獵。馮憑等在羨門外,見他一錦胡服,大步流星地從宮出來,忙上前去迎住,笑眼彎彎道:“皇上去打獵,帶我一起去吧?”
拓拔叡冷冷瞥了一眼:“帶你去做什麼?”
馮憑高興說:“我給皇上捧馬鞭。”
拓拔叡站在階前,接過太監遞來的馬鞭,握在手里捋了捋,道:“朕捧馬鞭的人多的是,用不著你,你就在宮里呆著吧。”
馮憑笑容僵在臉上。努力控制著表沒有死掉,輕輕說:“好……”
拓拔叡沒有理會,徑自上馬,烏蘭延、賀若等人也紛紛上馬。
馮憑低著頭看著道邊那叢開的正盛的□□,拓拔叡的紅馬從邊經過,接著是其他人。烏蘭延了一聲,抬頭看,只見烏蘭延將馬鞭往后指了指,示意不要擋在道上。
默不作聲退了幾步。
傍晚的時候,拓拔叡回來了,興高采烈,趕又迎上去。
拓拔叡將馬鞭遞給侍從,翻下了馬。馮憑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去拉他的手,抱他的胳膊,親親熱熱跟他說話……然而拓拔叡的臉上凝了一層冰霜,讓不敢靠近。尷尬地立在那,要近不敢近,希他說一句什麼,拓拔叡卻好像沒有看見似的走了。
李賢眼尖地看見皇帝臉不善,忙走過來道:“皇上的態度,小貴人也看到了,貴人還是回去吧,別在這惹皇上生氣了。”
馮憑道:“我怎麼了?”
李賢說:“貴人沒怎麼,是皇上怎麼了。皇上最近不高興,跟太后那邊都在慪氣,貴人還是不要再來了。”
他推了兩下馮憑的胳膊:“貴人快回去吧。”
馮憑想要問幾句,李賢卻匆匆轉走了。
太華殿。
拓拔叡非常暴躁地解下披風,丟給太監,指著殿門外,十分不解道:“整天杵在那干什麼?你說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聽不懂朕的話?朕天天出去回來都要對著這麼個木頭樁子,不煩朕也煩啊?你說怎麼跟個牛皮糖似的?這麼纏人的玩意兒,換了誰誰也不了啊,你看,你看,還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好像朕欺負了似的。”
他高道:“李賢!”
李賢戰戰兢兢地答道:“臣在!”
拓拔叡煩躁地說:“把那個樁子給朕弄走,朕不想看見。”
李賢說:“臣已經說過了。”
烏蘭延笑說:“皇上這麼大火氣做什麼。馮貴人也是擔心皇上,皇上最近不高興,也怕皇上憋著難。”
拓拔叡道:“哪只眼睛看見朕憋著了?朕就是看見煩!”
烏蘭延笑說:“臣也不懂,皇上還是別生氣了,待會我出去跟說一說。”
拓拔叡憤憤地說:“人都是這個樣子!看著跟朵花兒似的,漂漂亮亮,弱弱的,其實心眼兒壞的不得了。比丈夫心眼還壞。關鍵是還特別!表面上對你特別好特別離不開你,特別關心你你,其實背地里不知道在打算什麼東西。說不定整天盼你早點死了。”
他坐在榻上,一邊飲了一口茶漱了漱口,一邊指著蘭延說:“你看吧,你老婆也不是什麼老實的,一看到個長得好的男人眼珠子都挪不開了,早晚給你戴一頭綠帽子,讓你當王八。”
烏蘭延笑:“那我能怎麼辦,都是皇上賜的婚,皇上拉的大。”
拓拔叡說:“要是敢給你戴綠帽,你就揍吧,朕絕對幫你。”
拓拔叡比較喜歡揍老婆,烏蘭延卻是有素養的君子,笑說:“還是不要吧,不舍得啊。”
拓拔叡聽這話有點意思了,抬頭笑道:“小夫妻好嘛?”
烏蘭延笑:“不好也舍不得打啊。”
拓拔叡嘆口氣,道:“哎,朕原先還擔心你們會不好呢。”
烏蘭延笑:“這話從何說起。”
拓拔叡說:“你跟賀若,你們兩個還沒和好呢?一點小事要鬧到什麼時候?朕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烏蘭延臉拉了下來,道:“我哪知道呢,又不是我想要跟他慪氣。他拿拳頭打了我,難道還要我跟他道歉不?隨他的便吧,我也不是厚著臉皮非要求他。”
一個月前,烏蘭延同賀若一道去教坊喝酒狎,順便干點不可描述的事。玩到興頭時,烏蘭延開玩笑要把賀若綁起來。賀若不高興不喜歡,不給綁起來,烏蘭延說來嘛來嘛,非要給綁起來,賀若就火了,一拳頭把他鼻子給打歪,兩個人就互毆起來,把人家的屋子都給砸了。賀若比較能打,勁頭上來了收不住,蘭延瘦弱一點,武力方面比較吃虧,給他打的鼻青臉腫,半月下不來床。兩個人當場就撕了,結了賬,頭也不回各自回家。
拓拔叡心里還怪羨慕的。烏蘭延和賀若經常一言不合打起來,打完再和好,關系更親了。不過蘭延賀若都從來不敢跟他手。
如果他能娶個老婆,時不時拌個,慪個氣,床頭打架床尾和,怎麼打都不散,還越打越親,好像覺也蠻幸福的。
烏蘭延聽他如此說,笑道:“皇上這不就正跟小馮貴人慪氣嗎?”
拓拔叡被轉移的注意力又重新回來了,暴躁道:“朕跟慪氣?朕跟個小屁孩子有什麼氣可慪的,朕就是煩,不想見到這些人!”
烏蘭延出來的時候,馮憑還在那從花前,神落寞地站著。
烏蘭延看是有點倔,走上前,道:“皇上讓你回去,你就回去吧。皇上最近心不好,不愿見任何人,你跟他較什麼勁呢?皇上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回去就是了,不用往心里去。”
馮憑說:“可他肯見你。”
烏蘭延苦笑:“我不比你好。我在他跟前也要提心吊膽的,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好就惹著了,就剛才還沖我發火呢,你沒見我也退下來了嗎。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我這幾日也不打算進宮了。”
馮憑聽到這話,心稍微好了一點,說:“你們要是不陪他,他就更沒人說話了,你還是陪他吧。”
馮憑離開太極宮。
烏蘭延看走了,也出宮去了。
拓拔叡日日出去馳馬,這天終于禍從天降。他在騎著馬追逐獵時,被一只突然躥出來的熊驚了馬,摔下馬背來。烏蘭延等人連忙把他抬回宮。
常太后得到消息,急忙趕去太華殿。
馮憑在紫寰宮,突然聽說皇上傷了,連忙也直奔太華殿。
烏蘭延,李賢,還有隨從皇帝去打獵的那幾十人全在殿外跪著,個個都臉發灰,已經嚇的面無人了。
馮憑覺到事態嚴重了。看了烏蘭延一眼,沒說話,趕提了子進殿去。
宮太監跪了一地,全在哭泣。拓拔叡躺在床上,臉煞白,微微張著,他穿著白天穿的那件黃錦袍,服上沾了泥土和漬,在上,被冷汗浸。他沒法,也沒力氣說話,馮憑走近一看,才發現他頭上有一側的頭發都被浸了。常太后正在一邊哭一邊用個帕子給他頭上傷。
他是摔斷了肋骨,可能還傷到了肺腑,這個況,醫也沒有辦法,只能聽天由命。
常太后一邊給他著一邊哭個不住:“你是怎麼回事啊,好好的出去騎馬,怎麼會摔這個樣子。那些侍衛是干什麼吃的,誰都沒摔著,獨獨把皇上摔著了。皇上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老不活了,你們也別想活了。”
拓拔叡覺自己快要死了。
他不上氣,口好像著一塊大石頭。他疼的不了。他想到自己可能以各種方式死,唯獨沒想到會自己騎馬摔死。他才十三歲,才剛剛登基,躲過了一場又一場的浩劫,竟然被騎馬摔死了。他傷心的眼淚流出來:“朕是不是要死了,朕好像要死了,朕不上氣了,朕口好疼。”
馮憑看到他哭,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哭出來。
常太后悲傷不已,痛哭說:“你不要說這話啊,你去了,你讓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啊。”
拓拔叡說:“陸麗幾位大人進宮來吧,朕要代他們要事。”
常太后哭的要肝腸寸斷了。
馮憑哭的也止不住,一直在那噎,打嗝,兩個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
皇帝才登基,連子嗣都沒有,這要死了,一宮的人要何去何從。常氏哭的心痛如刀割,陸麗等人得到消息也懵了。
拓拔叡登基一年,朝廷的風波才剛剛穩落下來,難道又要出事了?
拓拔叡將大臣們都詔進宮,商議立詔。可這詔怎麼立?拓拔叡自己才十多歲,連個兒子都沒留下,陸麗急的頭風都要犯了,一殿人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結果撐到半夜,拓拔叡又吐了兩灘,意識好像又清楚了一些,眼睛又能看的清楚的,居然又能開口了。醫重新給他檢查了一下,興高采烈說:“沒事了,沒事了,只要這口吐出來,呼吸順暢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