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叡的車駕剛離開平城,次日一早,小常氏的彩漆小馬車就在宮門停下了。小常氏帶著麗娘進宮來了。
麗娘這小丫頭已經五歲,會滿地跑了。小姑娘得娘寵,打扮的跟個春天的花骨朵兒似的,白的皮,烏溜溜的大眼睛,長得跟娘一樣,一看就是個人胚子。這小姑娘非常甜人,一見到馮憑就撲到懷里:“皇后娘娘。”
然后又撲到太后懷里:“太后娘娘!”
常太后樂的合不攏,還沒抱上手呢,又跑到馮憑面前站立了,扯了嗓子大聲一聲:“皇后娘娘!”
常太后笑說:“在做什麼呢?一聲一聲的,的我耳朵都疼了。”
馮憑說:“嗓門兒可真大,跟陣似的。”
小常氏坐在榻上,一邊磕瓜子一邊看著兒嗤嗤笑:“在裝怪呢,沒事就喜歡大,在家里也是,來個人就使勁。哎喲,我聽的都要煩死了。”
麗娘說:“娘,你煩什麼呀?”
小常氏笑說:“煩你。”
麗娘說:“干什麼煩我呀?”
小常氏笑說:“因為麗娘漂亮又可,娘煩你就是喜歡你的意思。”笑抓起一把果子塞到兒手里:“麗娘乖啊,讓李大太監帶你出去玩去,娘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一道兒說話。”
李延春把麗娘抱出去了。
小常氏開始說話。
小常氏里,常年充斥著數不清的小道消息和八卦門,一進宮,就不會停住。一邊磕瓜子一邊呱呱的說起來,先是罵一通丈夫家,數落一通兒子劉襄,講講他最近的事跡,說說兒長的趣事,然后便開始扯東拉西,議論起別人家的家事來。這人利,妙語連珠,刻薄起來也不討人厭,馮憑聽說話,聽到有趣時,也要忍不住地跟著發笑。
聊一會天,小常氏喜歡賭博,擲五木,太后心好了也要玩一玩,幾人又擲五木。馮憑贏了幾個回合,抹了局一道用晚飯,吃的涼羹,烤和冷淘。
喝了一點酒。
韓林兒走進殿,看坐在榻前,手支著額頭,臉頰緋紅,一副醉了酒的樣子,上前請道:“臣伺候娘娘沐浴吧?”
馮憑說:“宮中這樣熱鬧,皇上這會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韓林兒笑道:“皇上不出宮,宮里熱鬧的起來嗎?小常夫人多久不曾進宮了。”
馮憑說:“小妹再有一個月估著就要臨盆了,可惜哥哥不在,也陪皇上去山了。我記得懷孕比李夫人要早一個月,這樣算起來,皇上大概還要兩個月才會回來吧。”
韓林兒低著頭,說:“應該是吧。”
馮憑順著他的攙扶站了起來:“皇上上次出征去了有三四個月。”
“你說李夫人會生兒還是生?”
韓林兒說:“皇上想得皇嗣,自然想生兒子。”
馮憑聽到皇嗣,突然想起了閭夫人。
還有宋人。
太后想要皇孫,不會容許皇孫的母親活著的。只是皇上不肯,太后能強來嗎?閭夫人之死,皇上已經生氣了。
如果李夫人生下皇嗣,皇上又要留下,的皇后之位就危險了……太子的母親,來日是皇帝的母親,有什麼理由不讓尊貴呢?而什麼都沒有,只有同他的一點年的分。連個分都
可憐的有限。背后一無所仗,他可以輕易地立,也可以輕易廢,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興許和赫連皇后一樣的下場……
醉了,不該想這麼多。
可是的心很。
很害怕。
努力揮散心中的疑云,然而疑云如去復來。
常太后近來卻心頗好。兄長常英隔三差五就宮,同妹妹商量朝廷大事。雖然朝廷也沒什麼大事,不過這種當家做主的覺還是很不錯。自從常英當上評尚書事,滿朝一片阿諛逢迎之聲,風頭已經蓋過陸麗了。尤其是近來皇上不在京中,朝廷事給太后做主,常氏兄妹一時風的沒邊。
馮憑這日,到永壽宮進見。天氣熱,穿著薄紗,長曳地,剛行到宮門外,見著一個鮮卑服飾的男子從出來,見到,忙快步上前來跪下:“皇后娘娘千歲,臣給娘娘請安。”
這人生的相貌堂堂,材偉岸。馮憑認得他是不久前新任的南部尚書,名字乙弗渾。拓拔叡離京后這人就時常出宮中,次數比常英還頻繁。
馮憑已經不是第一次撞見他了,命平。乙弗渾摟了袍子站起來,退到道邊讓皇后的儀駕過。眼睛的余掃過這人面,馮憑發現他是個偉男子,方臉大眼,須發濃,一雙眸子湛湛,看著就是一副心機深沉的明樣。
心思飄飄的,想起了一些前不久聽到的閑言碎語,說乙弗渾經常半夜出宮。
半夜出宮是什麼意思,是明白的。尋常的大臣,就算有事要與太后相商,也不一定非要商到半夜。就算偶爾有急事拖到了半夜,也不可能天天有急事天天到半夜。更何況乙弗渾又不是機要大臣,哪得到他天天進宮來。
唯一的解釋就是,太后有別的原因要留他。
這就有點奇妙了,難不傳言是真的?
馮憑對常太后私下的一些事還是曉得的,先前知道有寵過宦林金閭。不過這個寵,究竟是怎麼個寵法就不好說了,也想象不出來太后能做那些事……不過話說回來,常太后也不過是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婦人,有那些事好像也很尋常?看看小常氏平日的行事就知道了,小常氏整日風流的很,太后也沒說過不是。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不過先前因為拓拔叡在,沒人敢說那些話。乙弗渾這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進宮取悅太后,拓拔叡一走,什麼人都在往宮中進了,大臣們麼也都睜只眼閉只眼。
這種事傳出去影響不太好,皇上聽了怕是也不高興。不過馮憑自然不會不識眼,在太后面前說什麼,是來同太后商議事的。太后說最近暑熱,在宮中呆的膩味,想出宮去走走,要擇個地方,看怎麼個去法。馮憑同太后商量了,說去靈山,去寺里消暑。
太后說:“年年都是這個地方,去的都厭了,也沒有新鮮的。”
馮憑說:“新鮮的也有,那可就遠了。我是想著,這大夏天的,車馬勞頓也實在辛苦,人也遭罪。靈山寺地方不遠,而且那山中涼爽得很呢,還有清泉可以泡澡,太后不是喜歡泡泉水嗎?”
太后笑說:“你說的也是。”
笑的時候,薄紅的一抿,白皙的面頰上顯出一點淡淡的魚尾紋。
非常溫的中年婦人,看起來不比李夫人要老多。馮憑不曉得怎麼的,被了一下,又想起了方才乙弗渾。
太后看起來很端莊。
不像小常氏,長得就很滿,充滿□□,穿服也非常袒。太后為人一向是謹慎保守的,加上總是自稱老,馮憑很難將跟那種事聯系起來。不過這個笑容倒是提醒了,太后其實是非常年輕的,而且很有風韻,白皙,一點點的皺紋并不能減損的魅力。
倒是的口味有點讓人驚訝。乙弗渾看起來也有四十多歲了,除了材魁梧高大,相貌長的并不是太英俊。太后居然會看上這麼大年紀的男人。
回到宮中,攬鏡自照,又想起拓拔叡。
拓拔叡十二歲就有人了,小常氏家中一個丈夫,外面人不斷。常太后呢,看起來溫良端莊,實際上也有很多人。哥哥也有很多人,娶過很多妻子,納過很多妾,生過不孩子。
認識的人當中,不論男,好像就沒有一個那方面是純潔的。
那種事真的那樣舒服嗎?
所有人好像都極了似的,拓拔叡半個月見不到人,干不那事就要抓心撓肝。
興許是很舒服吧。拓拔叡那樣的時候,也會覺得很滿足。會有點疼,尤其是他總是很用力,會讓覺得小肚子里疼的難。但是那是可以忍的,喜歡和他親的結合在一起。因為他是他,換了旁的人,就不會愿意。
因為太害臊了。
只有在他面前,可以不那麼害臊,可以□□自己的。
因為他是丈夫,而且他們從小一塊長大,就像是自己一樣悉親。
可惜,他并不。在他心里,并不是獨一無二。
鏡中映出一張過分早的面龐,羊脂玉般潔白的臉,花瓣似的紅,墨滴樣的雙眼珠。突然覺得很孤獨,好像一朵花開在深山中。
太后要去寺中消暑,往返大概三天,馮憑自然跟隨。小常氏帶著兒麗娘也乘坐馬車跟在其后,劉襄也在其列,和馮曦一起騎著馬。太后和皇后兩幅儀駕同時出宮,聲勢浩大,士民百姓紛紛回避。到了山下,馬車不能再前行了,韓林兒到車前來開簾子,請下車。
太后車前,一只手也開了車簾。
是個年輕人,著藍錦袍。常太后見這人低著頭,生的卻是一副好相貌,眉目朗秀,鮮潔,看材也是個不錯的,竟沒追究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莫名跑來替自己簾子了。這時候李延春過來了,太后攙扶著李延春的手下車,隨口問了一句那年輕人:“你什麼名字?”
年輕人很靈巧,低眼笑答道:“小人名字楊信。”
太后想起來了,不久前有個年輕人向獻房中和寶,讓李延春把這人找來,要見見的。
太后笑說:“你就是楊信啊,人如其名,老想起來了。”
太后說:“你現在擔的是什麼職?”
楊信說:“小人擔任的是儀鑾衛之職。”
太后隨走隨笑:“這職位太小,豈不是埋沒你了?老是不是要抬舉你一下?”
楊信聽聞太后喜歡英俊偉岸的男子,想借機攀升。他看太后笑微微的,說出這句話來,以為自己了太后的眼,欣喜跪下:“太后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小人愿意侍奉太后,為太后做牛做馬,向太后盡忠。”
常太后聞言看了他一眼,這回沒笑了,詫異說:“你不想做儀鑾衛,想做太監了?”
馮憑走上來,正見有人向太后求寵,便在一旁看著。太后倒沒生氣,見皇后來了,目了楊信,笑說:“這人不錯,是個孝順懂事的,要侍奉老,向老盡忠呢。你看看他要怎麼個侍奉法,替我收了吧。”
楊信一臉懵,見太后踏上轎離去了,皇后正在面前,心惴惴的,忙磕頭行拜道:“皇后娘娘千歲。”
馮憑道:“太后那不缺人侍奉,讓本宮收了你,你便來侍奉本宮吧。韓林兒,給他取一裳來換上。”
韓林兒取了一太監的黃袍來,楊信驚了,以為這小皇后年輕,沒有聽懂太后的意思,竟然讓自己做太監!話已出口,卻又無法收回,只能把那黃袍穿在外面,又戴上一副太監的黑紗冠。
馮憑看了一眼,道:“這幾日你就跟在韓林兒邊吧,三日后還宮再帶你去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