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馮憑覺出增多了。躺在床上一會兒,鮮便浸了子,喚了服侍的宮人,下床去凈室更。
腳步每邁一下,就覺下汩汩如泉涌,溫暖的,好像夾雜著某種黏糊濃稠的塊狀,嘩嘩順著大往下淌。流過帶起輕微的.,好像洪水過境,瞬間連腳踝都了。
發出了一聲驚慌的.,手抖地抓住了宮人的袖。本能而驚恐地彎下腰,夾了雙,然而流的太洶涌了,好像水泵破開似的,完全控制不住。宮人看到子了,嚇的也高聲驚起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李益正在營中翻看冊報,有人匆匆過來告訴他:“李大人,皇后娘娘出事了。”
拓拔叡出營去巡看去了,營中的諸項事務都是李益在負責。聽到這話他心一跳,頓時想起了幾天前的事,莫不是皇后龍胎壞了吧?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務,披上服,匆匆往中帳去。
那帳中已經作一團了,宮人四奔走著。馮憑躺在凌的被褥間,微蜷著,著擺,蒼白的臉上不見表,兩只墨滴似的眼睛睜著。鮮在下的被子上開出大團大團的紅花,腥氣彌漫,沖的人不敢呼吸。宮人站了一排,都驚恐不已,一群醫則聚在屏風頭接耳,議論紛紛,面凝重地點頭通,只是誰也不敢上前。
李益心也開始作跳了。
馮憑靠在枕上,頭腦很清醒,能覺到在不停地往外涌,不知道誰能救,所以只好聽天由命。宮和醫都不敢,知道緣故,這個樣子看起來太可怕了。醫治不好皇后頂多是無能被罷,可若沒有把握,擅自用醫,治死了皇后,那就是殺頭的罪過了,所以醫哪怕有法子也不敢用,全都列在邊上等待觀。知道下面人的心思,是無能為力的,只好等待。
轉頭看到李益,一個有些親切的人:“李大人,你來了。”
兩眼黑的麻木,李益被這瞥來的一眼深深嚇壞了。醫都不敢上前,他哪里敢去。眼下的狀況他是應付不了了,他忙說:“娘娘不要害怕,臣這就去請皇上。”不等馮憑說話,吩咐眾人:“你們照顧好娘娘。”匆匆轉出了帳,提鞭子上馬就飛奔出營去。
不過兩刻鐘,拓拔叡火急火燎的回了帳中。他滿臉驚惶地走到床前,看到滿床的鮮,手腳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抖了。
馮憑躺在一片污穢的泊中。臉慘白,渾腥濃的味,汗水浸了頭發,渾到噠噠,黏糊糊,已經不個人樣了。一只手放在床頭,手上紅通通的,抹的全是,睜著兩只黑似的眼睛,一眨不眨。拓拔叡兩抖的似篩糠,著手到鼻子下方,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好半天才覺到鼻中流出一點微弱的呼吸。
到都是,一片一片的,他嚨發,有些不過氣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流這麼多,除非是死人。
拓拔叡轉向醫大怒道:“你們在干什麼?沒看到皇后這個樣子嗎?還不想辦法!皇后若出一點差子,朕砍了你們腦袋!”
院判忙回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狀況太過急峻,臣等不敢妄用藥。皇上來之前,臣已經給娘娘用了針灸止,只是、只是沒有見效,臣、臣等正在商議,盡快拿出個好對策來。”
拓拔叡道:“朕回來之前你們就在商議,朕回來這麼久了,你們還沒商議出結果來,你們是吃白飯的嗎?你們還要商議到什麼時候,等你們商議好了黃花菜都涼了,朕現在就要方案。”
醫繼續頭接耳。
院判戰戰兢兢向眾醫道:“這個……諸位,皇上命咱們立刻拿出對策來,咱們往賬外去商議一下,半個時辰之,趕想出一個對策來吧。”
拓拔叡聽到了,轉過頭怒說:“半個時辰?”
院判嚇的連忙改口:“半個時辰太長了,兩刻鐘之,趕拿出對策。”
拓拔叡說:“一刻鐘之,一刻鐘之拿不出對策,你們就謝罪吧。”
幾名醫聚在帳外,商議對策。
“娘娘會流不止,乃是因為胎兒沒有落干凈,依我之見,應該用活化瘀之方,將娘娘的淤除凈,如此才能康復。”
“娘娘已經失過多,如此虛弱,再用猛藥下淤,這不是殺人嗎?應當先想辦法止,控制住病灶。”
“方才咱們已經用了針灸,可到現在還是流不止,咱們能怎麼辦。皇上一定要咱們立刻拿出對策來,對策不是沒有,可是風險這麼大,出了事誰擔責?諸位,此事不同于兒戲啊,誰要擔這個責,誰就去給皇上提議吧。”
眾人都不言語了。
宮人想給換服,然而上一直在流,宮人都不敢挪。拓拔叡看到這個景,腦子里一片轟鳴,控制不住的念頭在心中盤旋。他心想:活不了,可能要死了。流了這麼多,好像整個人的都流了,不死還要怎麼樣。他突然覺自己天生來就是命苦,最的人總是會無地離他而去。先是爹死了,然后祖父死了,好不容易當了皇帝,卻要以親生母親的命為代價。才剛剛得到一點的快樂,老天爺就看不順眼了,就突然來這麼一出,要奪走他的伴。
反正就是不肯讓他開心好過。
一屁坐在床上,他中大慟。年是個孤兒就夠苦命了,年還要做鰥夫。人生三大悲,兩樣都來齊了,只差老年喪子了,天底下還有比自己更可憐的男人嗎?他越想越悲,忍不住淚出眼眶。他抬了龍袖拭淚,眼淚一出來,哭聲也止不住。他是皇帝,可是面對死亡,他像個無能的嬰兒,只會嗷嗷大哭。
馮憑先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躺著,覺四周有很多聲音,很多腳步進進出出,來來去去。疲憊,意識仿佛隨時都會湮滅,很困很困,很想睡覺,用唯一的一意念強撐著,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不能閉眼。
一定要睜開,絕不能閉眼。眼睛閉上,興許就再也睜不開了,不能,不能閉眼。
除了這個意識,什麼都覺不到了。眼睛睜著,然而視野一片漆黑,耳朵聽不到,痛也覺不到痛了。此時此刻,除了活著,什麼也想不起。
只有活著,必須要活著。
沒有聽到拓拔叡匆匆回來的腳步,也沒有聽到拓拔叡對醫發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腦子里清醒了一下,到床邊多了個人。這一下子把拽醒了,聽不到看不到,然而本能的直覺是他,是皇上回來了。
努力調起自己已經停止了工作的。眼前又有影兒了,視線漸漸出現了模糊的畫面,還是在帳中,蠟燭照的明晃晃的,拓拔叡坐在床頭嚎啕大哭。這景象怎麼看怎麼悲痛寂寥。
努力張,喚他:“皇上……”然而嗓子是啞的,用盡力氣,無論如何也出不來聲。努力重復:“皇上……”
手想去抓他。
拓拔叡哭了一個回合,悲痛發泄的差不多了,又覺自己哭的太早。他轉過去看馮憑,發現馮憑正在他,里喚著,細白的手出來勾他的角。
兩目相對,拓拔叡淚眼朦朧,馮憑蒼白憔悴地喚他,手牽他帶:“不要哭了,皇上。”
拓拔叡眼睛通紅,垂了頭泣不聲:“對不起……”
馮憑輕道:“別哭了。”
面憔悴,頭發凌,不知道了多大的罪。拓拔叡強忍住眼淚,一只手握住手,另一只手到頸間給理了理纏在脖子上的散鬢發。想到昨日還好好的人,今天就變這樣子,他忍不住又哭了兩聲,低著頭邊哭邊灑淚。
馮憑心里很害怕,很恐懼。看到他哭的跟個小孩似的,又忍不住心疼,抬起手給他抹了抹眼淚。聲音虛弱地說道:“皇上別害怕,我沒事,只是流了一點,沒傷的。我能撐過去的,皇上相信我。我現在覺好多了。”
拓拔叡道:“真的?”
馮憑點頭,說:“真的,我覺好多了,好像沒有怎麼流了。剛才我有點暈過去了,覺到皇上的味道,又醒過來了。我沒事,皇上不要怕。我說過要陪皇上一輩子的,一定不會食言。”
拓拔叡忙站起來,雙手扶著手臂和肩膀,慌忙說:“朕不害怕了,你也別怕,你還能說這麼多話,肯定不會死的!朕抱你起來,去別的床上躺。”
這張床上全是污,人躺著肯定不舒服。拓拔叡見醒了,連忙把抱起來,抱到外間的榻上去放著。帳中很溫暖,外面也生著火盆,里面的床是睡覺的,外面的小榻是平時拓拔叡坐的,上面鋪了暖和,雪白的羊氈。上有,宮人在榻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錦被,拓拔叡將放到榻上,又拿了被子給蓋著。
因為流止了些,不像先前那樣兇猛,嚇得人不敢近了,宮人連忙將大盆的熱水送過來,給換服,洗。馮憑覺得自己很污穢惡心,不讓拓拔叡看,讓他出去,拓拔叡不敢離開,也不敢近看,只遠遠在邊上守著。
然而一洗澡,騰挪,又出了很多,宮人都嚇壞了,又忙去請示拓拔叡。拓拔叡頭皮發麻,暴躁地出了營帳,大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