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一出,遭到朝中許多朝臣激烈的反對,先前不出聲的馮瑯,乙渾等人紛紛趁機上書。
朝堂上議論紛紛,乙渾義正言辭說:“土地二字是國家之本命脈。均田之事,關乎社稷,稍有不慎,輕則危害百姓,重則搖國本,怎可不慎之又慎。百姓年年租調,賦稅,徭役,負擔已經夠重了,朝廷不說減輕賦稅,卻想方設法對老百姓大加征收,這豈不是要斷了他們的活路。恕我直言,如此禍國殃民的惡政,還要在天下推行,不怕遭天雷嗎?”
眾人雖不敢言,然而聽他說,也都紛紛附和贊同:“此言甚是,甚是。”
李惠見眾人都附和乙渾,實在生氣了,斥罵道:“你這是什麼話?均田之策,利國利民,怎麼到你里就了禍國殃民?你是強詞奪理,顛倒黑白。”
乙渾毫不懼他,冷峻直言說:“均田之利,利在何?我看某些人,不過是打著均田之名,行一己之私,攬權之實。整天又是稅收,又是國庫,腦子鉆到錢眼兒里去了,恨不得將百姓的汗都吸干。只看到政績和銀子,為了自己的高顯爵,眼里可有關心過百姓的死活嗎?”
李惠聽他別有所指,也冷笑了一聲說:“某些人口口聲聲關心百姓,卻做著圈地納糧,欺百姓之事。而今又打著百姓之名,反對均田。究竟是誰在為了一己之私上躥下跳?”
乙渾說:“你說我圈地納糧,欺百姓,不要只是口說無憑,盡管拿出證據來!你若拿不出證據,那就是栽贓陷害了。”
李惠說:“你說我打著均田之名行攬權之實,你的證據呢?拿不出證據你也是栽贓陷害!”
乙渾說:“誰啊,我指名道姓了嗎?”
李惠拿了笏板想去打他:“你這個畜生。”被左右大臣拉住了。
烏蘭延不悅道:“殘害百姓的究竟是那些占有田地,抗拒國法,轉嫁賦稅的蠹蟲,還是均田之法?普通百姓所納的租稅,地租就占了七,朝廷從百姓上取走的才占幾?均田之策,是為百姓有地可種,減輕民間的租稅,杜絕某些人打著朝廷的名義橫征暴斂,利國利民,何來增加賦稅之說?”
乙渾冷笑一聲:“然而最終還是增加百姓的負擔罷了。”
烏蘭延說:“增加百姓負擔,何以增加?”
乙渾說:“這番新政,說白了不過就是要增加國庫稅收。咱們需知道,這天下有多土地,總數是既定了。年年戶部都有冊子,年年都有統計,朝廷的戶籍土地這些年都沒有大的增量,糧食累年產量也大致不差。基數未變,又無新的稅收源頭,卻像增加稅收,增加的國庫稅收從哪里出?難道不是從普通百姓上出嗎?難不是你蘭大人兜里出?還是李大人出?還是咱們在立的諸位出?”
他問的擲地有聲,眾臣都埋著頭心中暗暗贊同。說的太對了,增加的國庫稅收不從百姓出,難道還能從我們大家上出?這不是的大家去殘害百姓麼。
烏蘭延說:“天下的田地,總數是不會變,可究竟給到誰,朝廷手上有幾,老百姓手上有幾,可就大不一樣了。普通百姓只占著三的地,卻要承擔十的稅收,而某些人占著大片沃的田園,卻分毫稅也不,想盡辦法地侵吞國庫,搜刮民脂民膏。一聽到朝廷要征稅,要均田,立馬拿出為了百姓死活,天下蒼生的大旗來阻撓,反過來說均田是在殘害百姓?”
乙渾笑了一聲:“據我所知,蘭大人說的這種況雖有存在,卻絕不是普遍,只是地方數罷了。你說侵吞國庫搜刮民脂民膏,這種話可是不能隨便說的,這是法令止的事。你說誰?何不道出他的名字來?只是空手白牙一句籠統的,又沒有證據,實在難以讓人信服。蘭大人可能指出他的名姓嗎?”
烏蘭延沉默了。
他指不出。
怎麼指?難道要說,在立的所有人?
乙渾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在朝堂上說話出頭,無非就是知道這在立的所有人,實際都會在心里支持他罷了。這話一出口,得罪的就是所有人。
他心里一時茫然。
如果全天下人都在違法,那你所堅持法,還是不是真的法?
如果所有人都在錯,那你堅持的對還是不是真的對?正義還是否是真正的正義?馬究竟是馬還是鹿?
乙渾冷笑說:“蘭大人既然指不出他的名姓,又如何在這里某些人某些人地說,又如何支撐你方才的說辭?”
拓拔叡聽不下去了,淡淡說:“散朝吧。”
整個朝堂,李益始終沒說話。
乙渾誓要和李惠對著干的樣子,得到包括馮瑯在的不人支持。連李益兄長,一向不關心朝政的李羨,竟然也寫了一封上書,反對均田。拓拔叡沒說話,將涉事者全都停職罷了。
一時沒人再敢出聲了。
烏蘭延抑郁了好幾日,然而因為拓拔叡態度堅決的支持,均田之事,最終還是順利推行下去了。清查田地和人口,整治賦稅,上下紛忙,然而報上來的果非常喜人,烏蘭延,李益都了大忙人,李惠也堪稱盡職盡責,改革順風順水。拓拔叡的心也跟著好了起來。
很快了秋了。
“李惠的小兒?”
韓林兒說:“聽說是有這個意思。”
馮憑說:“李惠的小兒,是我見過的那個嗎?”
“就是上次太后壽宴上,娘娘見過的那個。”
馮憑倒沒驚訝,只驚訝說:“這可是個人啊,難怪皇上會心。”
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李惠對皇上可真了。自家的孩兒,一個個如花似玉的,養的水靈靈,都要送進宮來給皇上,絕不讓外人沾了去,可稱的上是用特供了。”
韓林兒說:“如此恐怕會對皇后不利。”
馮憑說:“等著吧,皇上還沒同我說,只怕是不敢開口。”
馮憑尋思著這件事,等著拓拔叡來找商量,結果等了半月,拓拔叡天天過來,也沒見提起此事。他不說,馮憑也就裝不知道,一日日只是養病。其實近來好了一些了,然而故意為了讓拓拔叡愧疚,裝的很虛弱,仿佛下不來地。
這件事遲遲拖延不行,李惠有些著急,便讓李酉去試探拓拔叡。拓拔叡上次見到李惠的小兒,見其模樣麗可,倒是真有點心想要的。但是因為朝事繁忙耽擱,加上馮憑不適,不好提,時間一長就忘了。李酉問起,他才想起,說:“皇后現在臥病,朕不好跟說這些,等過些日子皇后病好了再說吧。”
李酉心說:“那可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了。”只是也沒法說什麼。
拓拔叡倒是真有這念頭,打發了李酉,心里一直懸掛著。他去了崇政殿看馮憑,想試著跟商議商議。
馮憑正穿著單,長發披肩,靠在榻上讀書。一只手拿著書,一只手托著腮,神專注。榻邊的桌上放著一大碗黑漆漆的藥,正苦地冒著熱氣。
拓拔叡看到這藥,一肚子想法就被打回去了。拓拔叡坐到旁,扶著肩膀:“今天怎麼樣?覺好點了沒有?”
馮憑說:“好了些了。就是那藥苦的很,聞著總是嘔逆,實在是不想喝了。”
拓拔叡說:“那怎麼行。不喝藥病怎麼能好?再苦也要喝下去的。”
他將藥碗端起來,拿個勺子攪了攪,作勢要給喂。那藥味道一攪就飄起來,實在令人作嘔,拓拔叡要被熏死了,只能屏住呼吸勸:“忍一忍。”
馮憑推了碗,搖頭說:“真的很難喝,不信你嘗嘗?”
拓拔叡說:“嘗嘗就嘗嘗。我嘗了你可要聽話。”
馮憑眼地看著他:“嗯。”
拓拔叡忍著臭氣,喝了一大口。那味道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味道,又苦,又酸,好像是變質發了酵,是想象就惡心壞了。他勉強咽了下去,然而那味道從口腔順著咽一直到胃里,落了地就翻江倒海。片刻之后,他舌頭一,張了哇哇大嘔起來。馮憑嚇的忙讓宮捧來痰盂,又是拍背,又是給他。
拓拔叡把那一口玩意吐出來,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他喝了一口水漱口,面紅耳赤,義憤填膺道:“這玩意里面是煮了屎嗎!”
馮憑忍著笑:“你才喝了一口,還吐了,我還要天天喝呢。”
拓拔叡每次來,不是在吃藥,就是在休息,拓拔叡心中有愧,也一直沒法提那件事。
有人查出常英結黨營私,收賄賂,賦稅,侵占田地等罪狀。奏折并罪證一起送到了拓拔叡案前。
拓拔叡看畢,丟給臣下,頭也不抬地說:“給司隸校尉去查辦吧。”
李益當日至尚書,見到李惠,勸他說:“常英已經罷,明公這樣得理不饒人,追究底,恐怕有失厚道,也顯得太過小肚腸了,恐怕引人非議。”
李惠一直當李益是自己人,沒想到他會反對自己。李惠有些不悅,說:“這奏章所說,難道不是實?我只是將它呈給皇上,難道我還要袒護不?若是人人都可徇私,欺上瞞下,朝廷還有沒有法度了。”
李益勸說:“常家到底也是皇親國戚,明公拿這件事做文章,得罪的恐不僅僅是常家一家。”
李惠心說:他常家算哪門子的皇親國戚。目卻只是冷冷地瞥了李益一眼:“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的,若都如李令一般,畏首畏尾,只惦記家族的私利,又如何能替皇上分憂。常家已經失勢了,朝中沒有人支持常英,咱們現在趁機將它連拔除,有何不妥?李君如此說,我倒真要擔心你是在替常氏說了。”
李益想說:朝臣不支持常英,難道就會支持你了?只是沒法說。他見勸阻無用,便冷了臉撇清關系:“我只是為明公考慮,明公卻這樣想,實在讓人寒心。就當我沒說過這話吧。”
李惠如此心狹隘,比常英還要權熏心,李益對他實在是難有好,然而面上不能得罪,只是皺著眉,拂袖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