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芬進宮月余, 拓拔叡始終沒有臨幸。
前一兩天,還找借口,心想皇上朝務繁忙, 可能沒時間, 等有時間他就會來的。半個月,拓拔叡還沒來, 又想,興許還沒忙完, 或者還是他害不好意思?等到一個多月, 拓拔叡還是沒有來, 并且得知他并非歇在太華殿,而是日日歇在崇政殿時,心中味了一味, 想起那夜在園中見到的景,是什麼都明白了。
由熱烈,期盼,到擔憂, 懷疑,幡然醒悟……短短一個多月,卻好像歷經了半輩子的心似的。待嫁, 一見傾心,慕忐忑,打落現實……今后等待的就是漫長的宮廷的生活,和一個永遠不會跟同房的丈夫。死水一般永無起的人生。
然而很快, 就接了這個狀態。
其實和在家中沒有什麼不同,仿佛還更安逸自由一些,每日讀讀書寫寫字。拓拔叡雖然不曾臨幸,但對還不錯,什麼佳節賞賜也不了。拓拔叡不愿意,也可以當這個丈夫不存在,只一味地同太子拓拔泓親近,很快就博得了拓拔泓的喜。拓拔泓知道是自己娘家里的,對很是信任。每日到太后宮中請安,到皇后宮中請安,盡力與馮憑,與拓拔叡親近,跟各宮的主子奴婢都好關系。雖不得拓拔叡寵,卻很妃嬪宮人們喜歡迎,結識了不姐妹伙伴。
那些妃嬪們,親熱起來,什麼話兒都跟講。漸漸地,發現皇后在這后宮里,其實并不太得人心。大家表面上敬服,私底下卻多謾罵詆毀。原因,無非是說嫉妒貪婪,獨霸圣寵,不許皇上跟后宮親近云云。甚至還有拐彎抹角罵風放浪,強,天天纏著皇上行云雨的。李芬聽了很震驚,也不曉得是真是假,只是每每看到皇后那張純潔無暇的臉,就覺怪怪的。
皇后在外界的名聲很好,出了名的溫端莊識大,沒想到在后宮的名聲這樣不堪。一細想,也明白了。外朝的名聲是拓拔叡在替宣揚的,外人見不到人,也無法評判,大抵不是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都會跟著吹捧夸贊的。但這后宮的人天天見到,對一味居寵不滿,自然背地里詆毀了。
看皇后的態度,對這些事,顯然是知道的。不過皇后并不在意。雖然有人不滿,但沒人敢真的用言語或行挑釁,也就假裝不知道,睜只眼閉只眼隨它去。
能不生事就不生事,能商談的就不要手。能做朋友就不要做敵人,能簡單的事就不要搞復雜。無目的的發泄緒是大忌,損人不利己的昏事別干。如此種種,皆是在宮中多年悟出的生存之道。
遵照這樣的原則,皇后對李芬還是盡力好的。畢竟李惠是太子親舅,又得拓拔叡重用,勢力比馮家大的多,希通過李芬,能夠拉近和太子親族的關系,要是兩家能結為姻親就再好不過了。這也是答應拓拔叡娶小李夫人的原因之一。
李芬對皇后這般穩重沉著,唯利是圖的心機,除了一個字,服,無甚好說的了。李常兩家敵對到這個地步,作為常氏一黨的人,一面使兄長在朝中于李惠均田作對,博取舊黨的擁簇,一面在后宮支持拓拔叡扶持李惠,表明對太子的忠心。拓拔叡看上李惠兒,面對可能取代地位的敵人,不急不惱,和拓拔叡李惠分別通了一番,把人兒換掉了,弄了個姿平庸的李芬宮來,牢牢攥著拓拔叡的心,并借機和李家達一家。連李惠老狐貍都拒絕不了的意圖,送李芬宮正是李惠和達一致的。
李家有太子,有皇帝支持,朝中又有派系。在這件事上,本是占絕對優勢的,馮常兩家本是任人宰割。僅有的籌碼不過是拓拔叡的寵罷了。就拓拔叡那見異思遷樣,就這點籌碼還隨時可能失去。
不費吹灰之力,化干戈為玉帛。籌碼有限,卻能利用有限的籌碼,盤轉的不落下風。始終主導著局勢,而不是被局勢主導。做人做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不愧是皇后娘娘。
皇上知道皇后有如此復雜的心機嗎?
李芬失地想:皇上肯定是知道的。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和這麼多年的夫妻,哪能不知道自己夜夜同床共枕的妻子是什麼人。皇上知道心機深還,那看來是真的了。
李芬不知道馮李兩下接下來的關系會如何,不過眼下雙方在維持,皇后在爭取,也盡力同皇后好,沒事便一坐。皇后是吃干吃凈是一點都不剩下,就拓拔叡看上的那個小人,沒能宮來,也絕不肯浪費,天天尋思琢磨著要娶進馮家。弟弟馮曦正是婚齡。
無奈馮曦這小子德行不端,平日放縱浪,名聲不太好,李家似乎有點瞧不上他。
馮憑將馮曦進宮來說話。
馮曦今年已過十八,長得材修長,濃眉秀目,白紅,模樣非常清俊,子也活潑,馮憑唯有這麼一個小弟弟,素來寵溺他,要什麼給什麼,也因此將他養的十分縱,整日玉彈金丸,斗走狗,跟那些王公貴族年一塊廝混。馮憑每每說他,但不頂用,又不忍心打罵,只得日日由著他胡鬧。
馮曦恭恭敬敬磕頭請安,得了平,小心翼翼站起來。眼睛一瞥,見左右無人,立馬了形,跳上榻,湊到馮憑邊兒,猴子似的將手往懷里一掏,笑嘻嘻親熱說:“好姐姐,給我果子吃。”
馮憑是回回見面都要挨他一下豬手,也不曉得是什麼病。曉得小弟不是不至于冒犯姐姐,就是太野。
馮憑“啪”地打落他手,嚴肅了臉訓斥說:“哪里學的這些作,正經好好坐著,我有話跟你說。”
馮曦隨手拿起桌上的香瓜,咬了一口,咬的水四溢:“你說呀,特意把我來,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馮憑拿手帕子給他著邊的瓜:“你天在外胡鬧,我也沒說過你一句,就由著你,只說你還小。可你今年也十八歲了,這麼大個男子漢,也該為家族,為姐姐分擔分擔,不能總是任。”
馮曦聞言,放下瓜,高高大大站起,問道:“是不是誰欺負你了?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替你去收拾他。是不是李家的?皇上最近又娶了李夫人,是因為這件事?”
馮憑拽著他坐下:“別。”
馮曦生氣說:“肯定就是因為這件事。李惠沒安好心,凈想排你,一個妹妹不夠,又把兒也送進宮。”
馮憑說:“所以我想咱們兩家能夠結姻,如果你能娶李惠的小兒,馮家和太子那邊的關系能緩和一些。我這些日子在想這件事,只有這個辦法。可你看你整天胡作非為,一點也不給姐姐爭氣,人家都看不上你,這婚怎麼結?”
馮曦說:“哎呀,那有什麼,我是你的親弟弟,你是皇后,誰敢說看不上我?李惠的小兒是吧?行,回頭我就上家門提親去,保管把娶回來。好姐姐,你就放心吧!”他拍了脯保證說:“皇上看上誰,我就能保證把給糟蹋咯。他看上一個,我糟蹋一個。就這種狐貍,還想跟你爭皇上。”
馮憑說:“這是什麼話,不可這樣說。我不是讓你去糟蹋人的,我這夠忙的了,你可不要給我惹麻煩。”
馮憑笑他背,心疼地說:“提親也不用你提,我自然會安排。我是讓你去好好表現,想辦法去追求那孩子,讓喜歡你。要是能喜歡你,你們再結婚不是很好嗎?”
馮曦說:“好,我知道了。”
馮憑還有些不放心,叮囑他:“不許來,不可得罪人家的。”
馮曦滿口答應。
馮憑有些。弟弟雖然胡鬧,不過跟親熱,很聽的話,哥哥弟弟都好,要是再有爹爹娘,姐姐妹妹就更好了。不過只有哥哥弟弟,更加珍貴。
說完正事,馮曦又拱到懷里去要姐姐疼。馮憑就他的頭,要他聽話,好好讀書,說了一堆。馮曦格外喜歡被疼,聽說什麼都應著,馮憑笑打他:“你就是上答應的好,只是從來沒見有行。”
馮曦說:“哪有。”
李惠的小兒,名李蘭。
不就是想結婚麼,皇后說的那麼復雜。馮曦出了宮,找了他那一幫狐朋狗友就開始合計,怎麼追求李蘭。李家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總不好鉆到李尚書家里去人。眾公子年打聽到李蘭每月十五號要同家人到皇舅寺去拜佛上香,于是便盤算好了時間,到了時候,在小姐去寺廟的必經之路上等著。
小姐的馬車正行著,被幾個俊秀年攔了道。仆人上前訓斥,那馮曦卻手敏捷地直跳到小姐車前來,開小姐的車簾。小姐沒見過這等狂放大膽的登徒子,嚇得心跳,慌的手足無措,那皎潔明艷,眉目如畫的年卻粲然一笑,手送給小姐一束剛從野外采摘下來的,猶帶著水的鮮花。
小姐心如鹿撞,的面紅耳赤,想接又不敢接。這時候家仆趕上來,將那年打了出去,小姐又是擔憂又是害怕,生怕把他打傷了,又怕打走了他再也不來。
是見過不俊秀年的,可沒見過這樣熱火辣,調皮可的。
回到家中,從丫鬟里知道了那年的名字,那人竟是馮家的公子。聽父親兄長私底下議論,似乎不打算和馮家結婚。婚姻之事是父親做主,是說不上話的,只是覺很失。喜歡那馮家的小公子,頓時覺其他人都不如。
那一面之后,那年并沒放棄,仍舊想方設法找,大路上攔的車,給送禮,跟說話。讓丫鬟給送信。覺得這樣不好,卻又心,拒絕不了,于是趁家人不在,換了服從后院溜出門,和他私會。他又熱又活潑,拉的手,說話,親的臉蛋和,摟的腰。又害怕又惶恐又歡喜,一顆心都撲到了他上。
“嫁給我吧。”他摟著說:“我上你家提親去。”
“可是我怕爹爹不答應。”
很膽怯。
馮曦想直接生米煮飯,但不肯,死死守著不讓他解,只肯讓他親親臉。馮曦無可奈何,只能慢慢來。
但很快,這件事被父兄知道了。兄長苦言相勸,父親嚴厲訓斥,不許跟那人再來往,還將那人罵了一通。小姐沒到過這樣的打擊,哭了一夜。
馮曦再找,不理了。雖然喜歡這個男孩子,但也沒有膽量違逆父兄。很快。他父兄為尋覓了另一門親事,那個男孩子長得也很英俊,也更加溫,更富有男子氣概,于是小姐很滿意,覺得這位好像比那位更好一點?傷心了幾個月頓時就不傷心了。
馮曦就氣的冒煙了。
費勁追求了這麼久,煮的鴨子還飛了。姐姐就代他這麼一件事,都能辦黃,他打死不甘心。于是又聚集了一眾狐朋狗友想辦法,大家齊想出了一個主意。
這天又趁著李蘭到寺中去祈福,馮曦帶領著一群貴族年,幾十號人,半道攔了車,打走李家的家仆,將李蘭劫持到荒郊野外,按到那草地上直接熱熱鬧鬧給房了。李蘭全程嚇的面無人,高聲慘,踢打哭,抵死不從,眾年幫著服,按胳膊的按胳膊,按的按,歡呼高,喝彩不已。事辦完,大家抬著新娘,擁著新郎回城,一道作證,找府要文書去。
北方有婚俗,劫掠婚,男子看上某家,劫掠為婚,府承認其夫妻關系并會發放合法文書,就和聘婚一樣為習俗所認同。眾人興高采烈,準備喝喜酒了。
消息傳到馮瑯耳朵里,馮瑯傻眼了。
雖然府承認劫掠婚,不代表你可以對李惠的兒這樣搞啊!這是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