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瑯剛到永安殿外要準備上朝, 有同僚拽住了他袖,鬼鬼祟祟道:“你知不知道,蘭大人昨晚上遇刺了。”
馮瑯聞言, 跟聽了個炮仗似的, 驚詫說:“有這種事?”
同僚諱莫如深的一笑,說:“千真萬確。”
馮瑯瞥了左右無人, 拉了對方湊到一塊,低聲道:“誰干的?”
“這我可不知道。”
正頭接耳, 忽見烏蘭延從玉階上來, 正一朱紅朝服, 頭戴朝冠,同幾位同僚往殿去來。兩人一齊看傻了眼,馮瑯莫名其妙道:“你不是他遇刺了嗎?我看他活蹦跳的啊。”
“這倒是奇怪了。我的消息不會有錯啊。”
兩人跟著一同殿, 邊納悶說:“有點不對。你看他紅齒白的,氣比平常還好,是不是抹搽胭脂了。”
朝上,烏蘭延如常奏事, 朝會過后,又往省中去理公務。吏們依舊過來稟報各項事務,沒有人看出他的異狀。只李益瞧見他伏案的姿勢有些怪異, 關切道:“蘭大人的手怎麼了?”
傷患疼的厲害,他那胳膊已經幾乎不能了。烏蘭延勉強說無事,李益有些擔心指了指他手臂:“大人傷口在流了,我去人請醫來理一下吧。”
烏蘭延忙阻止道:“沒事, 不用請醫。”
李益說:“那也要包扎一下。署中有止的傷藥,我去拿一些吧。這樣下去可不好。”
烏蘭延知道李益是不好奇不多的人,不會到去說的,遂忍著疼無奈地笑了一笑,面帶激道:“多謝李大人。”
李益道:“舉手之勞。”遂去取了藥和紗布來。烏蘭延解了外袍,出傷口。那是一記刀傷,傷口新鮮,應該是昨夜落下的,傷口發紅,好像有點染,在流和膿水。李益一看便明了發生了什麼事。李益沒有做聲,給他重新用酒清洗上藥,紗布包扎了一下。
“大人傷的有點重,傷口可能會有炎癥。大人有請醫生看過嗎?回頭還是請醫開個方子吧。”李益收拾著被浸的布片,目抬起,關心建議。
烏蘭延低眼道:“已經請醫生看過,過幾日就好了,應該沒大礙。”
李益看著他,半晌,言又止。
烏蘭延笑道:“李大人要說什麼?”
李益道:“大人要小心。”
烏蘭延訥然。他一直以為他李益一頭,李益怕是不爽他的,乍聽到這番關心,到底有些容。烏蘭延誠心謝道:“多謝李大人。”李益禮了一禮出去了。拓拔叡邊的宦來了:“皇上請烏蘭大人到太華殿見駕。”
烏蘭延帶著半條殘廢的手臂隨宦去太華殿,拓拔叡坐在案前批閱奏章,皇后玉研花鑄般立在一邊,手捧著一份奏折在看,見到他來,抬眸玉回顧。烏蘭延下跪請安,拓拔叡說免禮,從案前下來,對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面有些蒼白,修飾容貌的脂也掩蓋不住了。拓拔叡目落在他胳膊上:“你手怎麼了?傷了?”
烏蘭延寬說:“一點小傷。”
皇后走上來,也看出他進殿的姿勢不對,向拓拔叡道:“皇上,我看他不是小傷啊,這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是了重傷。還是請醫來看看吧。”
拓拔叡如何看不出來?拓拔叡實際早就知道他遇刺的事了,所以才特意招來過問的。早朝上看著還好,結果剛才進殿來,那背都有點不直了,子都側著走路。拓拔叡十分生氣,一面命人去請醫,一面發怒道:“這事你為何不早告訴我?這麼大的事,是不是我不過問你就當沒發生過了?”
馮憑讓人抬了椅子來給他坐。烏蘭延坐下了,見到拓拔叡發怒,又忙站了起來,回話說:“而今均田事繁,臣不想再節外生枝,恐因小事生。”
拓拔叡怒說:“謀害行刺朝廷重臣是小事?這樣膽大妄為,改天是不是要行刺朕了?這件事,朕絕不能姑息。”
烏蘭延忙道:“皇上,此事臣怕牽連太深,眼下若細查起來,萬一不好收拾。”
拓拔叡道:“你不要再說了,這件事一定要徹查。”
醫過來,再次給烏蘭延檢查傷口。拓拔叡命人傳詔賀若。很快,賀若也到了太華殿:“臣參見皇上。”
拓拔叡讓他請起,問道:“昨夜你也見到了刺客?”
賀若禮了一禮:“臣昨夜到蘭大人府上,正撞見刺客。只是臣不小心將他殺了,那人已經死了,現在沒有人證活口,請皇上恕罪。”
拓拔叡說:“凡事皆有跡可循。你既然見過刺客,朕現在委命你追查此事,務必查出幕后的真兇。朕絕不輕饒他。”
“臣遵旨。”
拓拔叡命烏蘭延到自己床上休息。烏蘭延和拓拔叡關系親,倒不是沒睡過那床,然而看馮憑在,哪敢放肆,惶恐忙推辭:“臣還是回署去吧。”
拓拔叡說:“你這不舒服,讓你殿中躺一會你就躺一會,讓醫多觀察一陣,否則朕不放心。”
烏蘭延堅持要回署,馮憑看了看他神,對拓拔叡聲相勸說:“皇上在這里理公務,他在后面怎能躺的安心,皇上就讓他回署去吧。讓醫到署去診治。”
拓拔叡只得應了。
拓拔叡有些不放心,馮憑勸道:“我曉得皇上擔心他。只是皇上這樣留他在殿中宿,讓人知道又要傳閑話。皇上是不怕人說,可這對蘭延不是好事,皇上這樣是害他,是在給他招嫉呢。”
拓拔叡長出一口氣,嘆道:“朕當了個皇帝,連朋友都不能有了。”
他坐下,馮憑款款走到他后,替他著肩膀按:“皇上別擔心,蘭大人這回是有驚無險,必能逢兇化吉。”
“不過昨夜若不是賀若,蘭延可能沒命了。皇上怕是已經知道了幕后的指使者是誰了吧,皇上打算怎麼置他?”
拓拔叡道:“東平王,八九不離十了。他可對朕一向不滿啊,數度阻撓朕的意旨,平日暗地里收買拉攏大臣和軍中將領,反意昭然若揭,只有他敢這麼冒險行刺蘭延。朕這次要借機將他黨羽一網打盡。”
馮憑心說:朝中又要生波瀾了。
賀若在十幾名林軍的跟從下走進東平王府,但見滿目紅燈,明燭高照。半畝方塘倒映著亭榭上輝煌燈火,搖漾著一池碧瀾金水。侍衛手中劍,王侯杯中酒,人上,酒的香氣和花香和人上的熏香,脂香混合,遠的屋堂中傳來樂曲聲和悠揚的歌聲。
這是東平王的夜宴,繁華熱鬧,賓客們觥籌錯,高聲談笑。可惜被林軍的到來打破了寧靜。賀若手持著明黃的帛書,大步邁上明堂,瞥了一眼驚慌在座的眾人,高聲道:“東平王,拓拔魏聽旨。”
東平王是個四十多歲,發福的胖子,見是傳旨,忙上前跪下了:“臣領旨。”
賀若展開帛書。
“皇上有旨:拓拔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行刺謀害同僚,意圖殺害朝廷重臣,其罪難諒。念在你與朕叔侄一場的份上,朕特命你,自了了吧。你的家人,朕不會追究他們的。欽此。”
東平王傻了眼,半晌說不出話。賀若命人將帛書傳遞給他:“這是皇上的原話,一字不差,東平王,領旨吧。”
東平王領了旨,賀若轉帶著離開了府邸。
“王爺,現在怎麼辦?”
林軍一走,左右立刻擁上來,忙驅散了歌兒舞姬妾,將東平王攙扶起來,焦急道:“王爺快想個主意啊,難不還因為這點小事就自裁?”
歡宴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臉上都是愁云布,擔憂關切。東平王怔了半天,終于反應過來,指了門口道:“快去外面看看,有沒有林軍圍府。”
下人應著,忙飛奔去看了,回來稟報道:“沒有,沒有林軍圍府。”
左右道:“趁皇上現在還不備,王爺快拿主意吧。王爺若出事,咱們可都全完了。”
東平王皺著眉,抓著那卷帛書放在蠟燭上,火苗躥起來,很快將那錦緞燒灰燼。他將帛書的殘片丟進火盆:“咱們去室商議。”
拓拔叡道:“他可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朕就知道!”
“各營的兵馬都有調的跡象,恐怕要出大子。時機已到,皇上趕快下令吧。”
拓拔叡冷笑道:“有朕在此,朕看誰敢跟著他作。傳朕的旨意,東平王謀反,奪其兵符,所屬軍隊一律不得調,各軍即刻返回營地,聽候朝廷的命令。所參與謀反者,東平王及其黨羽立刻逮捕歸案。”他拿起白帛,即刻寫好了令旨,丟給案下:“立刻去辦吧。”
“是。”
馮憑端了一盞參茶來,給他放在案邊,著肩膀寬道:“皇上不要太生氣了,為這等人氣壞了不值。”
拓拔叡站了起來,仰頭了寶殿頂上的花紋圖案,心中煩,為什麼總要到這一步呢。明知道會是這結果,還是覺得很煩躁很生氣。這些人為什麼不肯老實,朕寬宏大量他們不識趣,非要砍他們的腦袋誅他們的九族他們才肯認。真的是煩了,真是惡心了。
馮憑只得摟著他安:“只是那些無父無君的狂徒,野蠻窮兇之輩才能做出謀逆之事。皇上是有道明君,滿朝還有天下人都是擁戴敬畏皇上的。東平王謀反,沒人會支持他,這不正說明皇上得人心嗎?皇上只等著聽好消息吧。”
拓拔叡頭抵著額頭:“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