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外面有人求見。”

馮憑心中茫茫然，一時想不起。這怎麼還上攔駕的了,侍衛做什麼,也不打發了。還在想著陸麗的事。

馮憑心事重重道：“是何人。”

那車簾掀開了，過重重風雪往外看去，見那地上跪著一個人。

是個形年輕的青年，遠遠瞧著面目白皙,仿佛有點悉，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馮憑看著那人發呆。

那青年叩頭畢,抬頭看向。他英俊的面孔著狡黠,面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娘娘還記得小人嗎？”

馮憑半晌回不過神來。

“楊信？”

楊信眼睛發亮,明顯的高興,努力克制著：“難為娘娘還記得臣。”

馮憑對楊信此人，當真已經早忘了。楊信伺候過，但時間不長,只有幾個月。宮里的人來來去去的,邊的人,除了韓林兒和珍珠,其他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哪還能記得一個小小的楊信呢。若說楊信唯有一點不同，讓印象深刻，那就是，這人是認識的人當中唯一一個不要命，敢向示，打主意的。馮憑被他勁撥過。

那會還相當稚，依稀記得是十三四歲吧？正于一個懷春，對男之事又好奇的年紀。而今的馮憑早已經年過二十，早已經是個經慣了.，提起那檔子事也早就淡定的，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臉不紅心不跳的了。

所以此時見到楊信，也沒有特別的覺，只是微微有點訝異。

馮憑說：“你有何事？”

楊信說：“臣聞皇上病重。臣從一高人，得了一味藥丸，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特意來獻給娘娘。”

馮憑訝了，將信將疑。不太信這楊信能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懷疑他另有目的，只是也猜不出他那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馮憑命人將那藥呈上來。

三顆明的黃藥丸，約有菩提子那麼大，裝在一個致的玉盒中，看著倒像那麼回事的。馮憑將起給隨行的宮人收起來，轉而向楊信說：“你既獻藥，那便隨我宮走一趟吧。若是這藥有毒，或者你敢戲耍本宮，我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你明白了嗎？”

楊信忙道：“娘娘放心，臣絕不敢戲耍娘娘，更不敢下毒。”

馮憑向侍衛說道：“把這人帶回宮去，回宮之后，我要細細審問他。”

繼續起駕。

回宮的一路，馮憑便在思索，這楊信是何意圖。相信楊信今日是為了來的，絕不是為了什麼獻藥。這宮中醫都找不到靈藥，他哪里能找到，還的跑來獻上，嫌命不夠長麼？

輕開車簾，看到楊信在車外步行跟隨。馮憑有些想不通：這個人，這麼多年不冒頭，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覺這里頭有事。

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神藥？就算有，也落不到楊信手里。楊信的確不是為了獻藥，那藥丸只不過是蜂做的糖丸，他要求見皇后，實則是另有目的。

他是針對韓林兒來的。

他抓住了一件韓林兒的把柄。

其實這件把柄，他已經了很久了。當初在皇后邊伺候的時候，他就留心了。但是一直得不到使用發揮的機會，后來還沒韓林兒陷害趕出宮。要不是皇后留，他已經被這人害死了。

這麼多年過去，姓韓的還在皇后邊得意，楊信怎麼能容忍呢？如果此番他能功，他就可以再度回到宮中，回到皇后邊，并且得到皇后的信任。

他要讓韓林兒失寵。

他有把握，姓韓的這次，一定會完蛋的。姓韓的完蛋，楊信就可以順理章取代他的位置，只要運用得當，他的權力、富貴，一切都會水到渠。

他看準了拓拔叡病重不能理事，宮中事都由皇后做主的時機，又終于等到皇后出宮的日子，冒險攔駕，以獻藥為借口，瞞過眾人的疑心，來到了皇后宮中。

事進展的很順利，皇后明顯看出他別有所圖，于是到深夜的時候，皇后以問藥為名，終于單獨召見他了。

皇后一襲華服，雍容端芳坐在錦榻上。高貴麗的面龐映照在一片燈火煌煌，錦繡燦爛的之中，仿佛一朵幽夜盛開的曇花，又似乎帶著哀愁。

楊信心中喜悅而惶恐。

沒想到當真還有再見到的這一天。

盡管變了很多。不論是外貌還是……的眼中已經沒有十幾歲時的和稚氣了，眉目間多了婦的風韻。已經不是，而完完全全是個婦人了。然而對楊信來說，吸引力不減反增。

有的麗，婦人有婦人的麗。他迷眉宇間那淡淡的冷漠和疏離。是弱而堅強的，不管面對怎樣的痛苦和打擊，都是那副和而平靜的神，心事和倔強藏在骨子里，只是將雙目出的悲傷。這樣的人格外楊信的，激起他強烈的意和保護。

這種心是無法訴說的，或許無人能懂。他是個不知廉恥的卑鄙小人，但是他也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心底也會有呢。

只是他的不一般罷了，不管在誰看來，他都是配不上的，按理說這種念頭，想都不要想。但是他偏就是不從流俗，他偏就不按世人的眼來。

他是下層人，但他偏不守本分，偏不肯老實做牛做馬，偏要絞盡腦往上鉆。他偏不肯老老實實娶個地位相當的妻，或者攀高枝娶個有出的人，靠著帶過活。世人都在乎傳宗接代，看不起宦，唯獨他不甚在意。他有他的追求，不需問任何人。他對自己為人的底線放到最低，唯獨對他要認真一點。人總是要保留一點真心的，如此才有方向，才不會迷失。不然如此追名逐利又有什麼意義呢？

誰說他不可能功？他現在不就又見到了嗎？可見皇天不負有心人。

楊信伏地叩首：“小人叩見娘娘。”

馮憑說：“我看你步履從容，你知道我會見你？”

楊信說：“娘娘是好奇的人，知道小人絕不會憑白冒出來擋駕，定會想知道其中緣故。”

馮憑說：“我把你獻的藥給醫化驗去了，很快就會知道你在搞什麼名堂。”

楊信道：“娘娘請不必等醫化驗了，那藥是假的。小人實話實說，小人先前所貢的藥丸只是普通糖丸，只能益氣養心，并無起死回生之效。”

馮憑說：“知道是欺君之罪，你還敢信口雌黃。你的膽子不小。”

言語不善，但表卻沒有什麼變化。楊信說：“小人若不這樣說，哪里有機會能得見娘娘天，又哪能現在跪在這里聽娘娘訓話呢。小人實在出于無奈，不得不撒謊。請娘娘原諒。”

馮憑說：“你有什麼事就說吧，你廢了這麼大勁演戲，我倒想聽聽你騙我的目的。”

楊信叩了個頭，直主題說：“小人要告訴娘娘的事是，娘娘邊有細，在謀害娘娘。小人是特意來提醒娘娘當心，不要輕信了細。”

馮憑目冷冽起來。

這話聽的很不爽，本能的就是一厭惡。

沒有哪個人聽到自己邊親近的人是細會舒服。謀害這種字眼，聽著很刺耳。

神還是很平靜，顯示著對于掌控局面的自信，并沒有因為楊信一句話而失，只是語氣淡淡地說：“你一個宮外人，不在崇政殿伺候，卻來指控本宮邊的人，還言之鑿鑿。你知道欺騙本宮會是什麼結果嗎？誣告陷害，本宮會治你的罪。”

楊信說：“小人不敢撒謊。小人既知道欺騙娘娘的后果，又怎麼敢在此胡說呢。”

馮憑說：“那你說，細是誰？”

楊信說：“是珍珠。”

馮憑說：“珍珠？”

楊信說：“珍珠膽大包天，利用在娘娘邊侍奉，得娘娘信任的機會，將娘娘平日喝的求子藥換了損害娘娘，使娘娘無法生育的□□。小人親眼所見，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傳過來問話，小人愿同當面對質。”

馮憑心中突突作跳，一恐懼寒冷之意倏地從骨頭里滲出來，順著四肢百骸游，將的凍的了冰。

知道這麼多年，一直最關心最痛苦的便是生孩子的事。和拓拔叡夫妻多年，寵冠六宮，唯獨沒有生下一子半。這是心中最的痛，也是和拓拔叡最深的忌諱和隔閡。因為沒有孩子，始終沒有安全，始終充滿了孤獨和恐懼，患得患失，總擔心有一天他會拋棄自己，擔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看到拓拔叡和別的人有孩子，總覺得自己缺了一塊，覺得兩人之間差了東西，無論如何都無法填補。

不考慮楊信這句話本有多大可信度，是這麼多年為了生子吃下那麼多苦藥，遭了那麼多罪，甚至流產險些送命，以及之后的再未能懷孕……僅僅是這件事本，就足以折磨地日夜不安，輾轉反側了。楊信的話像一柄利劍，突破重重鎧甲，直接刺中了的心臟，一時刺的鮮淋漓，心絞痛，遍發寒，連呼吸都好像接不上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