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紅棉襖跑著放鞭炮的孩子，冰冷空氣裡的硝煙味兒，匆匆忙忙回家的人，市場裡著買年貨的人，電視裡關於春運的各種報道，大街小巷裡永恒不變的那幾首“過年專用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齊聲高喊，過年了！

也就是到了現在，蔣丞才突然回過神來，要過年了啊。

以往過年覺也不大，吃吃喝喝走親戚，天天跟同學出去玩，唯一的會就是還沒玩夠就開學了，寒假為什麼不能跟暑假勻一勻。

但現在他卻有些迷茫。

過年了。

怎麼過啊？

去哪兒過啊？

……要不要過啊？

“過年一般我們都在店裡過，”吃完了餡餅往回走的時候，顧飛說了一句，“二淼喜歡在店裡過年，進進出出放鞭炮方便。”

“不怕放鞭炮的靜嗎？”蔣丞問。

“不怕，還喜歡的，誰家放鞭炮了就踩著板往下邊兒飛過去，”顧飛笑了笑，“去年把頭發都炸糊了一撮。”

蔣丞笑了半天。

“今年跟我一塊兒過吧，”顧飛說，“做好飯了你過來吃，然後我們一塊兒去放炮，放完了你回去複習。”

“嗯。”蔣丞點點頭。

“你要是覺得不夠熱鬨，就李炎劉帆他們過來，”顧飛說，“反正都是吃完了飯在家就待不住了的。”

“你喜歡熱鬨點兒麼？”蔣丞問。

“我無所謂吧，”顧飛說，“以前我家過年……也就我和二淼，我媽一般吃完飯就出去了。”

“哦，”蔣丞想了想，“那他們過來吧，一塊兒鬨鬨，二淼應該會高興？”

“那先說好，”顧飛笑著看他，“他們過來了的話，晚上你就自己回去複習，我肯定會被拉著玩一個通宵的。”

“沒問題。”蔣丞騎車靠近他，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顧飛這學期基本都沒跟李炎他們出去混過，每天圍著他轉了，蔣丞覺要哪天潘智了朋友就找不見人了，他肯定得不爽。

關於過年，蔣丞就琢磨這一晚上，之後就又回到了平時的複習軌跡裡，沒什麼覺寒假就來了，沒什麼覺寒假補課就跟學期末接上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是個意誌堅定的好年。

顧飛一周裡差不多有四五天待在他這兒，陪他背完書吃完宵夜之後就先睡覺了，但這兩天他一直靠在床頭玩手機。

“玩弱智嗎？”蔣丞問。

“沒，哪有時間玩，李炎都已經快了我二十多關了，一天天的可牛了，沒事兒就給我發截圖。”顧飛說。

“你好忙哦？”蔣丞看了他一眼。

“是啊，”顧飛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天天陪著我男朋友複習，這次期末考都前進了五十多名，老徐那天還拉著我熱淚盈眶呢。”

“其實你……”蔣丞話沒說完又繼續低頭寫卷子了。

其實你下點兒功夫績不會差，但是這話說出來可能會讓顧飛有些什麼想法，他強行咽了下去。

“其實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蔣丞說。

“沒等你，”顧飛把手機遞到他眼前，“我查菜譜呢。”

“年夜飯嗎？”蔣丞看了看。

“嗯，”顧飛繼續看手機，“以往過年吧，就我媽隨便弄一鍋煮了，然後包點兒餃子，有時候懶得包直接就從店裡拿點兒速凍餃子，今年正式點兒吧，咱倆一塊兒過的第一個年呢。”

蔣丞笑了：“你掌勺麼？”

“對我沒信心啊？”顧飛問。

“啊，”蔣丞看了一眼還放在桌上的宵夜空碗，今天的宵夜是四喜丸子，拳頭大小的五個，“還行，就是……能看點兒素菜菜譜麼？”

“素菜有什麼好吃的，你不是吃麼？”顧飛說。

“小顧同學，”蔣丞歎了口氣，“我最近有點兒喜歡吃菜了，綠葉兒菜，不綠的也行，大白菜也行。”

“好，”顧飛說，“明天宵夜燉大白菜吧。”

“……適當擱點兒我不會嫌棄的。”蔣丞歎了口氣。

“你不是說要吃素菜麼？”顧飛說。

“你隻有全和素倆選項嗎？”蔣丞無語了，“好吧我要吃菜搭配的菜！”

“那葷素搭配。”顧飛糾正他。

蔣丞指了指他，沒說話，低頭繼續背書了。

寒假補課一直補到了大年二十八，給大家留了一天假，按老徐的話說，這是留給大家回家收拾屋子陪父母買年貨的時間。

一大早蔣丞就被顧飛了起來。

“乾嘛去？”蔣丞迷迷瞪瞪地問。

“買菜。”顧飛一邊穿服一邊掀掉了他的被子。

“不是，”蔣丞把被子又拉回來蓋好了，“您前幾天不是一有時間就往超市跑嗎，我都擔心你要把超市搬空了，還沒買齊啊？”

“那不一樣，”顧飛撐著床頭笑了笑，“你不想會一下，跟男朋友一塊兒采買年貨的愉快過程嗎？”

“……神經病，”蔣丞笑了起來，“行吧，起了。”

二十八的年味兒已經很足了，蔣丞起床洗漱的時候都能聽到外麵的說話聲和笑聲，還有……吵架聲，比平時的要大，也要熱鬨得多。

他一邊刷牙一邊走到窗口往下看。

雪地上好幾個奇醜無比的腦袋上扣著破桶的雪人，一群小屁孩兒正瘋狂地奔跑打鬨，一個小孩子正扯著嗓子邊哭邊不知道罵誰，還有倆正在路邊叉腰對吼的人，一個老頭兒，一個老太太。

一年了啊。

蔣丞突然有些慨，看著樓下糟糟的這些場景，第一次沒有因為這混而心煩。

也第一次覺得過年有了完全不一樣的，他居然非常期待一會兒在超市裡人人搶年貨再人人排隊錢的煩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