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沒想到，舅母帶去的，是明書院。

這間書院，乃明公主所建，七十年後，仍然聲名赫赫。

明公主故去，山長便由兒媳繼任。

博陵侯夫人當然不可能天天在書院辦公，事務還由下面的教授負責。

紀大夫人領著明微，帶著束脩，求見書院教授。

一位姓賀的教授見了們。

這位賀教授，其夫生前是位翰林，自亦出於書香門第，頗有幾分才學。丈夫在世時，只是兼課，後來丈夫去世，家務都給兒媳，乾脆專心治學了。

明書院的教授、博士等，幾乎都是這樣的。有家累的兼課，無家累才能像男人一般專注事業。

嗯，可見男人這東西，就是阻止人創造世界的。

明微心思浮游，人卻規規矩矩地坐在小凳上，聽著舅母與賀教授說話，迎接對方時不時的打量。

因紀大老爺與其夫曾經共過事，紀大夫人與賀教授勉強算得舊識。兩人寒暄一番，紀大夫人便說明來意。

賀教授道：“書院開門授業，令外甥想來就學，自然歡迎。不過今年的學考，三月份的時候已經考過了……”

紀大夫人懇求：“極是聰明伶俐，我們不願送去別的書院將就，還請賀先生通融一下。”

賀教授想了想：“倒是有個學齋，還能進人。只是學員多數是勳貴家的小姐，不大好相……”

紀大夫人忙道：“我這外甥，子和穩重，懂事得很，定不會與小姐們爭執的。”

賀教授反倒更猶豫了。怕的不是明微與別人爭執，而是爭不過……

只是紀大夫人連連說好話，想到紀大老爺，便鬆了口：“也罷，明日你帶來考試，看看程度。”

又告訴們考什麼容。

明書院所學，與尋常書院大致相仿，又略有差別。經義、算學、德育是必修，詩詞、書畫、樂理還有騎等是選修。

必修必考，選修擇其二。

明微默默記下，又聽賀教授說：“還未恭喜夫人，紀大人此番高升了。”

紀大夫人怔了下：“賀先生此話怎樣？我家老爺……”

賀教授驚訝：“夫人還沒得到消息嗎？紀大人升了司業。”正因爲如此，才這麼好說話，指不定哪天求到人家頭上。

紀大夫人大吃一驚。

紀大老爺先前是博士，只管授課。他又是個板正的，越發吃虧，在國子監沒什麼存在。

司業卻是掌了訓導之則，只在祭酒之下。這不只是升，還是越級升！

賀教授笑道：“告已經下發了，想必夫人回家就能收到消息。”

紀大夫人謝了，領著明微回家。

果不其然，紀大老爺回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用夢遊一般的聲音，說了自己升的事。

紀小五第一個跳起來：“爹升了？四品？我也是高子弟了？”

“從四品。”紀凌糾正。

紀小五叉腰大笑：“不管不管，從四品也是四品！爹，你爭取當上祭酒，有生之年我也能做個紈絝了！哎喲！”

他著被大哥敲出一個包的腦袋，眼淚汪汪。

紀大老爺沒理會不著調的小兒子，跟妻子長子說話：“就是有點奇怪，近日無事發生，怎麼突然就升了呢？那司業之位，已經空了半年之久，怎麼算都不著我。而且，還有人於我，這是上面直接發下來的，本沒讓國子監薦人。”

紀大夫人也納悶，紀凌卻約悟到了什麼。

他看向明微，卻見蹲著跟小珠兒猜枚，好像本沒聽到他們說什麼。

東寧的事太過驚險，紀凌怕嚇著父母，只說了個大概。

晚上，他翻來覆去良久，都沒睡著，乾脆醒妻子，將這事說了一遍。

董氏納悶：“這是好事啊，你爲什麼睡不著？”

紀凌試圖表達自己的擔憂：“表妹的人際關係其實有點複雜，我怕爹孃知道了會……”

“那就不說。”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表妹來往的人再複雜，都沒往家裡帶不是？反而讓咱們沾了，爹升了。不然以爹的子，八百年都當不上司業。”

紀凌愣了下：“有道理……”

董氏打了個呵欠：“紀老大，你就別杞人憂天了。一件簡單的事，過了你的腦子，就多了八百個彎。睡吧，有空想這事，不如把腦力留著明年大比……”

然後就睡著了。

“……”紀凌只好清空自己八百個彎的腦子，找周公去了。

第二天再去書院，明微順利通過了考試。

選修考的是樂理和騎，授課的先生十分滿意，當下將錄名冊。

於是，就這樣了明書院的學生，分到了凌寒齋。

書院共有十二學齋，取名有意思。含英、照影、曲水、梅雨……

明微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依據是十二月令。一月百花含英，二月杏花照影，三月曲水流觴，四月梅雨連綿……而凌寒指的是十二月。

誰來得晚，只能分到凌寒齋了。

去上學的那天，看到站在門口，一臉生無可狀的紀小五。

“五表哥，你站這裡做什麼？”

紀小五懶洋洋：“等你啊！”

明微道：“有多福陪著，我不需要送的。”

紀小五嗤了一聲：“你當我想送你啊？是娘說，我們書院就在隔壁，就一起走好了。”

明微大爲驚奇：“明書院隔壁是國子監呀，五表哥你在國子監上學？”

紀小五抓了抓頭：“怎麼可能……”

本朝國子監，學相對嚴格，要麼高子弟，要麼學業優異，紀小五哪樣都沾不著。

“我在秀山書院，就在國子監旁邊……”

明微沒聽過，便問：“秀山書院是個什麼來頭？”

紀小五含糊道：“什麼來頭，不就是一家書院嗎？你別磨蹭了，咱們快走吧。我遲到倒沒什麼，你遲到可不好看，聽說明書院很嚴的。”

於是兩人帶著多福，相伴去上學。

明微原以爲，秀山書院既然在國子監旁邊，應該也是間有來頭的書院。後來才知道，確實有來頭，只是這個來頭和想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