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軍該換班了。

一羣小夥子在值房裡一邊換服，一邊商量著等會兒到哪裡打發時間。

他們這些人，祖上大多跟著先帝打過江山，多數家裡有爵位，自己是名符其實的公子哥，不用養家餬口，日子過得快活。

每日換班後，羣結隊地到夜市吃吃喝喝，兩個花娘唱曲，快活得很。

正說著，狄凡進來了。

“晚上去哪呢？”他解開甲，狀似無意地問。

其中一個答道：“他們還沒決定。老大，你說天音閣好，還是明霞院好？”

天音閣和明霞院，前者是聽曲的地方，後者有京城最好的舞姬。

狄凡笑道：“天音閣那羣小妞，慣會擺架子，還是明霞院好。”

他和手下關係和睦，甚得人心，馬上有人應和：“對對對！天音閣好多酸丁，指不定又要指桑罵槐，說咱們有辱斯文。”

無論哪朝哪代，文武多有些不和。他們這些武，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酸不溜丟的書生。

“既然老大這麼說了，那咱們就去明霞院！”

狄凡掃了一眼，道：“老常和盛七呢？一起上！最近事兒多，我請大家鬆快鬆快。”

屋裡的軍小夥子鼓譟起來：“老大請客，哪能不去？快快快，把老常和盛七喊回來了，他們纔出去沒久。”

於是，一羣人呼朋喚友，勾肩搭背去了明霞院。

狄凡數了數，見小隊長一個不落，慢悠悠地跟著去了。

到了明霞院，燈火通明，正好開席。

一羣軍小夥子，不但包圓了雅座，大堂那邊也坐了好幾桌。

一邊賞舞聽曲，一邊嚐遍食，再吹個牛劃個拳，一直鬧到戊時。

狄凡喝了的酒，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他的心腹匆匆從外頭進來。

“老大！”這人也不遮掩，大喊一聲，附近的軍都聽到了，紛紛看過來。

狄凡看他滿頭大汗氣吁吁的樣子，心裡十分滿意，表卻很驚訝：“李大明，你這是幹什麼去了？剛纔想你喝酒，人都沒見著。”

李大明連汗都顧不上抹，快步走過來，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軍們就見狄凡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喝了一聲：“別喝了，都跟我走！”

與他同桌的小隊長湊過來問：“老大，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的……”

狄凡低聲音：“李大明和另一撥兄弟出去喝酒，人給欺負了。”

“什麼？”衆人嚷嚷起來，“竟敢欺負到我們頭上，活得不耐煩了！”

狄凡手了，沉聲道：“這場子我們必須找回來，不然日後我們這一支哪有臉面？不過，咱們是軍，鬧事丟的是聖上的面，懲罰更重，都給我收斂一些，不要旁人知道。”

“老大說的是。”

狄凡手一揮：“走！”

一羣小夥子呼啦啦地走人了，一個個走路帶風，準備去幹架。

狄凡領著他們回了值房，換上甲，仍舊穿著常服，卻又帶上了兵，直奔李大明說的鬧事地點。

這樣的氣氛下，不管是誰都說不出不去的話，甚至還有離得近的軍被回來，竟然組了幾百人。

等到了地點，他們才覺出不對。

鬧事的人沒瞧見，倒是差不。

蔣文峰看到來報到的狄凡，點點頭：“開始吧。”

直到這時，軍們才知自己另有任務。

狄凡將他們召集起來說話：“今日騙了兄弟們，是我狄凡的不是。只因此事涉及上命，關係重大，不得不出此下策。兄弟們且隨我好好辦了這趟差，事後若是有賞，我分文不取，以補償各位兄弟！”

軍們面面相覷，又聽他說得懇切，生不出怨氣。

一位與他關係極好的隊長大聲道：“老大你也是奉命行事，是兄弟怎能不諒？要我們做什麼，只管發話就是！”

有人帶頭，隊伍裡很快響起了附和聲。

“是啊！連賞錢都分給我們了，沒得說！”

“要辦什麼差？老大您說話！”

這種氣氛，便是有幾個存了心思的，也說出別的話。

狄凡出笑容：“好！多謝兄弟們！都跟我走！”

……

一輛馬車，停在僻靜。

明微手裡拿著地圖，點了點：“把這幾個口守住，來一個逮一個，就能一網打盡。”

楊殊看著一隊隊差、軍分批離去，吩咐阿玄：“我們也走吧！”

外面駕車的阿玄答應一聲，馬車骨碌碌向前駛去。

這一夜，註定不能平靜。

紀小五心神不寧地喝著酒，聽那香主吹捧齊平。

他擡起頭，看著座中的子。

一個是桂娘，時不時與他們添酒，帶著笑附和兩聲。

另兩個與形鮮明的對比，別說服侍，坐著都在發抖。

他沒見過文瑩，但認得魏曉安。

當魏曉安打扮一新，被送過來的時候，看到他瞪圓了眼睛。

七夕那夜，他們是見過的。

紀小五神自若，好像本不認識。

魏曉安拿不準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便一個勁地看他。

這般行逕，甚至讓齊平看出來了。

他擰著眉頭問：“爲什麼頻頻看郭小公子？”

魏曉安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

桂娘見勢不對，笑道：“齊堂主，俗話說姐兒俏，想是這位妹妹看郭小公子生得好，所以忍不住多看。”

齊平哈哈一笑：“這麼說，跟郭兄一塊兒喝花酒，真是一樁慘事。桂娘，你也他不我？”

桂娘抿笑：“齊堂主說哪裡話？郭公子是清秀俊雅，堂主是英武非凡。既有人俏，自然也有人喜歡堂主的男子氣概。”

“還是會說話！”齊平點了點。

桂娘笑著給他斟酒，誰知袖子一帶，打翻了杯子，酒灑了魏曉安一。

“呀！真是對不住這位妹妹。”桂娘忙將拉起來，“堂主，這位妹妹的裳都溼了，桂娘先帶換一可好？擾了幾位的雅興，桂娘回來再罰酒。”

齊平心好，自然應允：“你說的，回來罰酒！”

桂娘再三告罪，領著魏曉安進了裡間。

魏曉安低頭理著溼了一片的子，卻被桂娘猛地抓住袖子裡的那隻手。

“這位妹妹，不要衝。”低聲音，一字一字地說。

被握住的那手，手心裡藏著一細細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