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玉遊子出現的那一刻起。
事的發展。
似乎就已經朝著晉安始料未及的不可控方向發展著。
按照晉安原本的設想是——
他找到桃源村。
參加無頭宴。
然後在無頭宴上斬除魔。
德不德的那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是爲民除害,匡扶朗朗乾坤正義。
順便找找五臟道人死在無頭村裡的師弟,爲其收殮,土爲安,算是他對五臟道教的一種報恩。
哪怕是做最壞的打算,也是在無頭宴上到已經淪爲無頭的玉遊子,然後他不得不大義滅親,助玉遊子解。
至始至終,他都沒想過“李逵與李鬼”會面照面撞上啊。
他明明是來斬除鬼的。
現在反倒他變了那個李鬼?
這一刻。
晉安腦門滴下一滴冷汗。
不知道他現在喊師叔攀關係還來不來得及?
夜半時分的深山裡,兩名同穿五道袍的道士面面相覷,空氣一度很安靜。
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看五道袍晉安,再轉頭看看對面的五道袍玉遊子。然後他們使勁眼,又轉頭看看五道袍晉安,又轉頭看看同樣五道袍的玉遊子,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一幅活見鬼的表。
好吧。
他們本來就是撞邪見到鬼了。
如此來回轉頭看幾次後,這兩人才如夢初醒的震驚驚醒,然後離晉安五六尺遠的跳開,像是在急著撇清關係。
晉安:“?”
他看著老道士和李護衛的反應,頓時臉黑像鍋底。
倒是削劍始終跟在他後沉默,發呆,不。
還是老二最樸實,老實。
在經過起初的尷尬沉默後,玉遊子先開口了:“你……”
“師叔!”玉遊子纔剛說出一個字,晉安已經恬不知恥的打斷了玉遊子話。
直接攀關係。
這一幕把老道士和李護衛看得目瞪口呆,然後揹著玉遊子,悄悄朝晉安豎起一大拇指。
配合口形就是——
佩服!
咳咳,厚臉皮的晉安假裝沒看到,繼續朝玉遊子攀關係道:“師叔我可終於找著你了,我這次來桃源村,就是專門找師叔你,想迎接師叔你重新回五臟道觀執掌我五臟道教的。”
晉安確實沒說謊。
以上這話是他的肺腑之言,目真摯。
他之所以這麼執著尋找無頭村,就是想來無頭村找到遇難後一直曝荒野,無人殮的玉遊子,然後帶玉遊子回五臟道觀安葬。
這落葉歸。
好讓其土爲安。
“師叔?”
“在我山尋找桃源村的這幾天時間裡,莫非玉師弟爲我五臟道教新收了新弟子嗎?”
玉遊子先是狐疑看著晉安。
當看到晉安搬運五臟仙廟裡的五行髒炁,自證份後,玉遊子這纔打消疑慮,欣大喜道:“好,好,我五臟道教人才凋零,終於又多一名新弟子。”
“時隔這麼多年,我五臟道教香火又壯大了一分,好,好啊。”
嗯?
才山幾天?
晉安聽出了這句話的不對。
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也都驚訝看向玉遊子,玉遊子已經死了很久,怎麼可能纔剛進山幾天……
這個時候,他們同時想起另一件事!被朝廷通緝的王氏兄弟就是死在懸空路上的,他們現在又在懸空路上遇見本應死去很久的玉遊子,王氏兄弟的無頭之死很大可能就是跟玉遊子有關!
晉安也想到了此點。
所以懷五雷斬邪符的他,眼睛微微瞇起,直視玉遊子。純雷法就是天地正法,一切心不正者、對他圖謀不軌者,都不敢直視他的目。然而,玉遊子與他正常對視,目並沒有躲閃,玉遊子臉上流出的長輩遇見晚輩的喜,絕不是假裝的。
晉安安住蠢蠢的赤勁和火毒黑氣黑山功,他沉默了會。
是因爲心有執念?
心有不甘?
所以一遍遍徘徊在無頭村外,在雨夜現,阻止附近山民不小心闖這條懸空路嗎?
對於惡貫滿盈,殺人通緝犯的王氏兄弟死在玉遊子手裡,晉安一點都不覺得同,反而還要大讚一句,師叔殺得好!師叔霸氣!
晉安朝正不停朝他使眼的老道士和李護衛,做了個微微搖頭阻止的作,然後他目真摯的朝眼前玉遊子行了一個後輩禮:“師叔,師侄兒晉安,正式拜見師叔。”
“師侄並非是玉師叔的弟子,算是五臟道人的半個弟子,當我帶著五臟道人的道碟、《五臟傳經》,找到五臟道觀時,得知師叔你去尋找桃源村一直未歸,玉師叔也並不在觀裡,已經遠足踏上尋找五臟道人的路途。後來道觀對面的棺材鋪老闆林叔,給了我道觀鐵匙,我現在暫時住在五臟道觀裡。”
晉安開始把如何遇見五臟道人,以及五臟道人已經遇害的事,大致講了一遍。
晉安說一半,瞞一半。
並未點明玉遊子其實早已經死了。
當聽到五臟道人爲了追尋聚盆線索,已經隕落在昌縣的棺材寺廟時,玉遊子失魂落魄了許久,然後才慢慢接這個殘酷現實。
“師兄已經隕落,師弟又不在五臟道觀,我又一直在外尋找桃源村,那麼五臟道觀現在況如何了?”
“祖師爺的香火有沒有每天都給添上?”
“道觀大殿因爲年久失修的雨,我離開的幾日裡玉師弟有沒有補上?我這次來桃源村一趟本來是想給觀裡掙些修繕費,我們師兄弟三人看著凋零的道觀,一直都覺得愧對祖師爺,怕坐化後無相見祖師爺他老人家。”
“對了,後院的院門門扣鬆,已經無法從外面上鎖,玉師弟趁我不在就出院門,有沒有鎖好後院院門,有沒有被小蟊賊破壞了觀裡?玉師弟爲什麼不繼續留在道觀看守,爲什麼不先等我回去,這不像他以往辦事沉穩,穩重的風格。”
玉遊子碎碎念念,關心著道觀裡的點點滴滴,一花一草一木,仿若他昨日纔剛離開道觀。
或許正是因爲執念太深。
所以纔會念念不忘。
始終放懷不下吧。
晉安看著如同思鄉老人般一遍遍向他追問道觀況的玉遊子,心中惋惜的嘆了口氣。
“道兄你放心,道觀每日都有我和削劍打掃。”
“而且現在道觀裡的香火可旺了,每天還在越來越旺,五臟道教祖師爺天天都有信徒香火供著不愁吃。”
這次說話者是老道士,老道士安玉遊子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
“削劍?”
玉遊子剛要目激看向李護衛,李護衛哪能隨便攬功,趕擡手指指削劍方向,說那人才是幫忙打掃道觀的削劍。
當李護衛面對玉遊子時,臉上神既張又難抑一抹興與激。
當玉遊子轉朝削劍躬一拜,表示激時,削劍回禮:“徒孫見過師叔祖。”
玉遊子:“徒孫?師叔祖?”
老道士、李護衛:“?”
“!”
看不出來一直看著最老實最實在人的削劍,居然是他們中最會溜鬚拍馬屁的那個。
“道長,削劍是晉安道長的二弟子,陳道長是晉安道長的三弟子,道觀裡還有一頭羊是大弟子。您的這位師侄本事可了不得,您坐化後見到祖師爺他老老老人家,相信祖師爺他老老老人家肯定會甚欣。”
“您是不知道,現在五臟道觀的變化可大了,可以說是天翻地覆,此一時彼一時。”
見晉安未怵玉遊子,一心想著撞邪靈一把的李護衛,不甘心落在削劍之後,居然主湊近玉遊子套近乎,儼然是把自己也當作五臟道觀的徒子徒孫一份子了。
他把五臟道觀最近擴建的事,香火旺盛的事,都詳細跟玉遊子講述起來,連一塊地磚翻新都不放過。
玉遊子聽著李護衛對五臟道觀新景的描述,聽著李護衛描述出來的五臟道觀未來磅礴大氣模樣,人瞠目結舌。
一驚一乍的直呼:“真的?”
“不可思議!”
“後生可畏!”
“祖師爺和師兄在天有靈,五臟道教終於在他們這一脈弟子中發揚大,沒有給祖師爺丟臉!”
“福生無量天尊!”
反倒是一直臉皮厚的晉安,這回難得臉上燥紅了把。
他一個假道士一不小心混得風生水起,還順帶把五臟道觀擴建,香火重新鼎盛,這些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真沒像玉遊子說得那麼君子品德。
可接下來玉遊子做出的一幕。
把晉安嚇到了。
玉遊子斂衽、拍去道袍上浮土,面肅穆,莊重,以道教最大禮儀朝晉安彎,恭恭敬敬一拜:“五臟道教第十六代弟子,玉遊子,拜見新掌教。”
“新掌教切勿推辭,既然我師兄,五臟道教第十六任掌教與新掌教有過善緣,那麼這便是一份善因善果,說明新掌教與我五臟道教有緣。”
“五臟道教在幾任掌教中,香火越來越凋零,到了新掌教手中反而香火重新鼎盛,說明新掌教比我與玉二人都更適合坐上新掌教位置。”
“五臟道教沒那麼多迂腐規矩,不論資排輩,倚老賣老,只論誰能力出衆,誰能帶領我五臟道教走上強盛,誰便是下一任掌教。”
晉安沒想到玉遊子會突然向他行這麼大的禮。
說實話,他真被嚇到了,腦瓜子嗡嗡嗡的發懵了。
他剛纔還在慨,他一個假道士一不小心混到真道士,結果接下來的發展,更讓他手足無措。
他這是一不小心又混到了掌教位置?
而且這回連正式名分也有了,得到了五臟道教承認後,他不再是有名無分的假道士,以後他就是五臟道教的門人,並且還是掌教一職?
晉安慌慌忙忙去扶起玉遊子,說他無德無能,當不起這個復五臟道教的重任。
哪知玉遊子執拗得很,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一直保持彎抱拳禮不起,但晉安佔著一橫練武功力氣大,還是把玉遊子給強行掰直了。
玉遊子很執拗:“新掌教是上一任掌教的半個弟子,按照論資排輩,接任掌教一職也是理之中。而且新掌教又能力出衆,足以證明可以帶五臟道教重現祖師爺當年風采!我師兄隕,悲痛絕,但五臟道教不可一日無執牛者,還新掌教答應接任新掌教一職,帶領我教發揚大,香火千秋昌盛!”
玉遊子雖然力氣不如橫練武功的晉安,但他心中早已經認定晉安就是五臟道教第十七任新掌教,說話擲地有聲,字字鏗鏘有力。
他一心都撲在五臟道教上。
從不忘了有養育之恩的五臟道觀,還有師父臨終前的言:不要讓五臟道教毀在他們師兄弟手中,不要讓他無法面對祖師爺。
“新掌教果然不愧有掌教之襟,不攀附權貴,不貪虛名,新掌教的廣闊襟,就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品德如君子,不同流俗,高節清風,德才兼備,這恰恰說明我並沒有看錯人。這是我五臟道教之福,是我們師兄弟三人之福。”
晉安:“?”
我簡直……
晉安覺自己腦瓜子更加嗡嗡嗡了。
別說晉安了,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都是全看懵了。
小兄弟(晉安道長)這到底當沒當上五臟道教新掌教啊?
玉遊子欣掌大笑,認定晉安就是五臟道教第十七任新掌教了,他不給晉安拒絕,推辭的機會,接下來故意岔開話題道:“新掌教,您來桃源村找我,您是否已經知道桃源村的位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