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許七安點點頭，出黑金長刀，在手臂劃開一道鮮淋漓的傷口，他捂著傷口，著淨思：

“大師覺得我痛嗎？”

“刀刃加，豈有不痛之理。”淨思雙手合十。

“那你知道我有多痛？”許七安再問。

淨思沉默了，他有金剛護，刀刃無法加害，確實回答不出來。

“大師還不明白嗎，”許七安嘆息一聲：“這就是你所謂的“觀”，你只知我痛，卻不知我有多痛。你只知道人間疾苦，卻肯定不知到底有多苦。

“你連蒼生的苦都無法會，又談何普度衆生呢？豈不是笑話，本與你說個故事。”

淨思沒有說話，但做出了聆聽的姿態。

“有一年，天下大旱，百姓沒有米吃，死無數。有一位富賈出的公子聽聞此事，詫異的說了一句話，大師可知他說了什麼？”

淨思追問道：“他說了什麼。”

許七安盯著淨思小和尚，出嘲諷的笑容，逐字逐句：“何——不——食————糜。”

淨思和尚如遭雷擊，瞳孔微有放大，面容呆滯。

“說的好！”

“那小和尚無言以對了，快看啊，小和尚無言以對。”

外頭的羣衆大聲喝彩。

和尚最擅長辯機說禪，一張能開出花來，誰都說不過，偏偏許七安一番言辭，讓西域來的小和尚語塞。

這覺，就是在佛門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了他們，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酸爽程度比許七安揮出的那一刀還要暢快。

士氣大振。

朝堂諸公們沉默看著，鬥破不了金剛陣，看看這許七安有何目的。

這時，許七安把黑金長刀丟在淨思和尚面前，沉聲道：“大師，你若覺得本說的不對，你若覺得自己真能驗民間疾苦，爲何不嘗試一番呢。”

淨思擡起頭，喃喃道：“驗一番？”

許七安頷首：“收去金剛不敗，在臂上劃一刀，你便能領悟本的痛，領悟真正的佛法，而不是何不食糜。”

“不，不.......”淨思搖頭，像是在說服自己不要嘗試：“收去金剛不敗，我便輸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師卻如此執著勝負，已經是落了下乘。”許七安循循善：

“輸了一場鬥法，大師卻看見了更廣闊的的天空，會了真正的佛法，孰輕孰重，大師自己斟酌。”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該執著勝負.......何不食糜，何不食糜........淨思和尚表漸漸複雜，出了糾結和掙扎的神，他緩緩出手，握住了黑金長刀。

許七安角一挑。

“原來如此。”楚元縝讚許道：“淨思自在佛門修行，或許佛法深，卻了幾分人世間沉澱出的經歷，這是他的破綻。許寧宴果然機智。”

淨思便如同天賦異稟的世家子弟，自在族中修行，實力是有了，心境卻不圓滿，缺乏歷練和沉澱。

“阿彌陀佛。”恆遠唸誦佛號，心悵然。

他想到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師弟恆慧，也是一位極有天賦的佛家弟子，但缺乏世俗歷練，了凡心，以致於釀大禍。

做的漂亮！文們眼睛一亮，暗暗喝彩。

攻城爲下，攻心爲上，這一步暗合兵法，妙到毫巔。

相比起打打殺殺，許七安破金剛陣的這個作，更讓文們有認同。

不由的再次浮現那個念頭：此子不讀書可惜了！

本能的，浮現下一個念頭：許平志不當人子。

王首輔暗自點頭，許七安的作讓他有種茅塞頓開的覺，這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應對之策。

稅銀案時，他並不知道許七安這號人，真正關注他，是在桑泊案之後。豁然間意識到，此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是魏淵的人，以後只能是敵人，當不盟友。

當是時，伴隨著唸誦佛號，一個聲音迴盪在天空：“淨思，你著相了。”

這句話響在衆人耳畔的同時，也傳畫卷，響在淨思和尚的耳邊。

俊秀的年輕和尚如夢初中，電似的回了手，連忙雙手合十，不停的唸誦佛號。

漸漸的，眼神恢復清明。

“混賬！”

王首輔摔杯而起，怒不可遏，“度厄羅漢，佛門輸不起嗎？”

魏淵後，九位金鑼同時起，按住刀柄。

淨塵和尚淡淡道：“監正可暗中相助，爲何佛門不行？”

他這是咬定許七安剛纔那一刀，是監正暗中相助，或者，提前就在他埋下相應的手段。

王首輔冷笑道：“這天下的道理，是你佛門說了算？你說監正出手相助，監正就出手相助了。”

達顯貴們面怒容，大還算剋制，圍觀的百姓和桀驁的江湖人士就不管這麼多了，怒罵聲一片，甚至出現了衝撞軍的行爲。

“無恥禿驢，這擺明了就是舞弊，我們不管，金剛陣已經破了。”

“堂堂佛門如此不要臉，今日鬥法佛門若是贏了，我們可不認。”

“...........”

度厄大師對震天的謾罵充耳不聞，看了眼淨塵，淡淡道：“你又何嘗不是著相。”

“弟子知罪。”淨塵低頭。

.............

場外的和尚能聽到我和淨思的對話.........還能這樣？鬥法即有文鬥也有武鬥，各憑本事，場外強行干預，這也太過分了.........許七安心裡暗惱。

他當即不再說話，盤膝吐納。

一刻鐘後，許七安睜開眼睛，撿回了黑金長刀，收回刀鞘。

按住刀柄，許七安朗聲道：“我只出一刀，這一刀過去，生死自負。”

聲音通過畫卷，傳到外面。

只出一刀？！

不管外行還是行，不管是平民還是貴族，聽到這句話後，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氣話麼？

許七安沉澱了所有緒，收斂了所有氣機，的氣息往坍塌，丹田宛如一個黑，這是天地一刀斬必不可的蓄力過程。

既然你們作弊，那就別怪我開掛了.........他閉上眼睛，神力同步坍塌回，勾連到了一龐大的氣力量。

那是神殊和尚的。

從雲州返京的路上，許七安吸收了這滴，憑藉不死不滅的武者死而復生，但部分力量還沉澱在他。

許七安在見到度厄羅漢讓淨思陣，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這尊“金剛”，而有了佛門境加持的金剛不敗，憑許七安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斬開。

當時他就藏在司天監裡，通了神殊和尚，司天監是士的地盤，不用擔心會被度厄羅漢察覺。

神殊和尚給的建議是：調，將這殘存的無法消化的力量宣泄出來。

這力量並不會暴神殊和尚的存在，爲了能讓許七安吸收中的不滅華，神殊和尚早已磨掉它的“屬”。

它現在本質上，只是武夫凝聚出的粹。

沉澱在的力量復甦了，它化許七安的四肢百骸，轉爲純粹的氣機。

佛境無風，可許七安的袍無風鼓舞，他依舊閉著眼，宛如沉睡的霸主，在一點點的甦醒。

這天地都要爲他的復甦而戰慄、抖。

“怎麼回事，是我眼花了嗎，怎麼覺世界在抖？”

“是佛山，佛山在抖，是佛山在抖.........”

場外，忽然有人驚聲高呼：“是許七安，他要拔刀了。”

沒人是瞎子，都看出是許七安引起的佛山震。

“阿彌陀佛！”

淨思手法訣，巍然不，可佛境的雲霧了，灑下一道道細碎的金，融金。

於是，金愈發璀璨濃郁，綻放出萬道芒，猶如冉冉升起的朝。

分庭抗禮！

懷慶霍然起，踏出涼棚仰頭著，的眼睛裡，迎著璀璨的金，死死的盯著，屏住了呼吸。

更多的人站了起來，走出涼棚，他們擡起頭，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忘了。

其中包括王首輔。

魏淵緩緩起，踱步到涼棚外，悠然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魏公！？金鑼們著他的背影。

鏗！

拔刀聲如驚雷，響徹天地。

世上再沒有這樣一把刀，如此的萬衆矚目，牽無數人的心。

世上也再無如此決然的刀，彷彿要斬斷一切，寧爲玉碎。

世上當然也沒那麼快的刀，快到眼捕捉不到。

但是，場外衆人的眼睛，清晰的看見那尊金破碎，看到層層疊疊的金宛如霧靄般被吹散，那是無匹的刀意驅趕了金。

這尊在南城外不敗了半旬的金剛，那尊被城中百姓耿耿於懷了五天的金，終於，敗了。

場上，許七安傲然而立。

淨思跌坐，腹的刀痕骨，可見破損的臟，他臉慘白，無法在維持打坐姿勢。

一道道細碎的金重新聚合，匯他的傷口，修復。

“我說過，我只出一刀！”許七安淡淡道。

這一刻，京城萬人失聲。

大概有個四五秒的寂靜，然後，突兀的，聲浪來了。

有人尖，有人歡呼，甚至有人熱淚盈眶，一掃多日來的憋屈。

“我大奉乃九州正統，文治武功天下第一！”有讀書人嘶聲高喊。

“許詩魁武道絕頂，天下第一。”

這個時候，衆人想起剛纔境裡傳出的話：我只出一刀！

直到此刻，他們才懂這句話裡的自信和豪氣。

站在觀星樓頂的元景帝，直面了聲浪，也看到了熱沸騰，羣激昂的子民。

“金剛陣，破了。”

老皇帝出了由衷的笑容：“監正，你果然是有把握的，好，很好，許七安也很好，不枉費朝廷的栽培。”

“自古英雄出年.......”

王小姐聽見父親低聲喃喃。

確實是了不得的英雄.......王小姐心說，目掃了一圈，看見許多相的大家閨秀，著佛山臺階，傲然而立的年，眼神癡迷。

其中竟還有一些風韻猶存的貴婦，們目侵略十足，灼灼的，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青年。

即使是狀元，也沒他這麼風。王小姐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砰砰，砰砰.......裱裱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是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激烈。

看著風無限的大哥，許玲月都有些癡了。

嬸嬸“嘖嘖”一聲，“老爺啊，這次鬥法之後，咱們家的門檻都會被婆踩破吧........老爺？”

許平志雙眼含淚，滿臉欣。

大哥越來越強了，他在武道勇猛進，我也不能落後太多.........許新年悄悄握拳頭。

即使是淮王年時，也沒他這般彩奪目吧.......老阿姨心想。

............

“大師好好修養吧。”

許七安收刀鞘，繼續登山。

穿梭在雲霧繚繞的山林間，走了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石嶙峋，草木稀疏，有一株巨大的菩提樹，樹下盤坐一老僧。

許七安知道，這是第三關。

而他此時，已經快抵達山頂。

通過這一關，山頂應該還有一關，也是最後一關........許七安雙手合十：“大師，這一關，咱們比什麼？”

老僧唸誦佛號，悠悠道：“施主心不靜。”

一開口就是老禪師了.........許七安心裡吐槽，反問道：“爲何要靜？”

“心靜則有法，有法，則有佛，有佛，則能超苦海。”老僧回答。

“爲什麼要超苦海？”許七安又問。

“爲何不超？”老僧也反問。

“爲何要超。”許七安擡槓。

“爲何不超。”老僧悠悠道。

............

“他們在說什麼？”

“說禪機呢，這都聽不懂。”

“你聽懂了？那你告訴我。”

“廢話，我要是能聽懂，我就高僧了。但是，就是因爲聽不懂，所以才蘊玄機啊。”

“原來如此。”

外頭的百姓們頭接耳，反應各不相同，有的人眉頭鎖，逐字逐句的咀嚼他們的對話，試圖從中悟到禪機至理。

有的人則微微點頭，或搖頭晃腦，一副有所悟的模樣。

然後，所有人，上至皇親宗室，下至平民百姓，聽見許七安說道：

“大師，咱們說人話吧，我剛纔都是信口胡謅的。”

...........

PS：小母馬漲的有些過分了！！！！我已經被好幾個作者嘲笑了。

謝“蘭陵與花”的盟主打賞。

最多兩章，這段劇就寫完了，如釋重負，哦，現在還不行，還要繼續肝。

今天就這麼一個大章，早上的單章末尾裡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