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氣樓。
姜律中坐在案邊,捧著吏員奉上來的茶水,吹了一口熱氣,抿了抿,慨道:
“記得去年曾經在魏公這裡喝過一次茶,沁人心脾,脣齒留香,三個時辰不散。”
站在書架前翻找書籍的魏淵,背對著他,淡淡道:“那是宮裡的貢茶,三年只產三斤,陛下平時都不捨得喝的。”
難怪........姜律中恍然大悟,好奇道:“如此神奇的茶,產自何?”
“產自京城。”
“京城還有這種好茶?卑職怎麼從未聽說。”
“一個人種的,在京城,這茶便產自京城。”魏淵聲音溫和醇厚。
姜律中頷首,沒有多問,茶雖好,奈何他一介武夫,對茶談不上熱衷,他這次來浩氣樓,是有一個清晰明確目的的。
“今兒聽寧宴說起一事,他在教坊司如魚得水,深花魁們的喜,是有原因的。”姜律中道。
“人詩詞,尤其是風塵子。”魏淵笑了笑。
“並不是,”姜律中搖頭:“除了詩詞之外,還有兩個訣,分別是“淺言深”、“到底,行不行”。卑職參悟許久,一無所獲.......當然,並不是說卑職想爲那樣的人,卑職純粹是好奇罷了。
“魏公博學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卑職特來請教,想必以魏公的學識,應當瞭然於。”
說完,姜律中看見魏公轉過來,幽幽的凝視著他。
凝視了十幾秒,魏淵收回目,語氣隨意:“律中,你跟了我小十年了吧。”
“是。”
“這十年來,你恪盡職守,兢兢業業,本座都看在眼裡,甚是欣。”魏淵出一本書,道:
“好了,本座要繼續看書,你且退下。”
姜律中有些茫然的離開,返回自己的堂口。
屁還沒坐熱,一位吏員便進來了,躬道:“姜金鑼,魏公有吩咐。”
這不是剛趕我走麼.........姜律中問道:“何事?”
“魏公說,姜金鑼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理當繼續保持。往後一個月,夜裡值守的活兒都給您了。”
頓了頓,吏員繼續說道:“魏公還說,希姜金鑼收拾收拾,搬到衙門裡來。家裡就暫時別回去了。”
“???”
這是對一個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的下屬該有的吩咐?這是人話?徹夜值守一個月,豈不是說往後一個月我不但教坊司去不,連人都不能?!
姜律中懵了。
..............
許七安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
幸好來的時候沒喝太多水,不然就尷尬了..........日頭不夠烈啊,完全襯托不出我的悲涼...........他極有耐心的等候,不抱怨不催促。
不過,許七安有發現,每隔一刻鐘,就會有一個宮鬼鬼祟祟的站在院朝門口張。
許七安假裝沒發現。
燦爛,春風暖人,開春後,韶音苑的後花園開始甦醒,漸漸展出它豔麗嫵的一面。
同樣有著桃花眼,氣質嫵多的二公主臨安,氣鼓鼓的坐在涼亭裡,指揮兩個宮下五子棋。
棋下多了,開始喜歡教人下棋。
兩個宮一點遊戲驗都沒有,但又不敢忤逆氣頭上的二公主。
“公主,許大人還在外頭等著呢。”小宮定期過來彙報。
臨安矜持的“嗯”了一聲,便沒了後續。
小宮退後。
過了一刻鐘,又過去查看況,見許七安還在那裡,心裡有些。
咱們公主總是鬧脾氣,這不是把許大人這樣的俊傑往懷慶公主那裡趕嘛........念頭閃過,看見許大人突然子一晃,直的倒地,昏迷了過去。
“哎呀.......”
小宮大急,飛奔過來查看況,只見許七安臉發白,痛苦的皺眉頭。
“許大人,許大人?”小宮焦急的推搡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許七安“幽幽”轉醒,他捂住口,咳嗽幾聲,擺手道:“沒事,我沒事,就是鬥法時傷太重,剛纔站的太久,傷勢復發了,休息一會兒便。”
小宮又心疼又,勸道:“許大人,您還是先回去吧,二公主正在氣頭上呢,不會見你的。”
“殿下在氣頭上?”
許七安大吃一驚,問道:“殿下怎麼了,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殿下生氣?”
小宮一時語塞,心說那個惹殿下生氣的人不就是你麼。
低聲道:“韶音苑的侍衛看見許大人進了宮,去了德馨苑。”
許七安沉默了。
小宮見他不解釋,頓時有些失,叮囑道:“許大人回吧,改天殿下氣消了您再來。”
說完,撇下許七安進了院子。
一路疾走,來到院的涼亭裡,語氣急促道:“殿下,許大人剛纔暈倒了。”
臨安霍然擡頭,愕然和張的表在臉龐閃過,隨後住,淡淡道:“昏迷?”
“許大人說是站了太久,昨日鬥法的傷又復發了。”小宮低著頭,說道。
“我也沒讓他等.......下棋都不會下,你們倆個蠢貨。”
臨安煩躁的罵了一聲,轉而對小宮說道:“沒走的話請他進來吧。”
..........
許七安被帶到偏廳,喝了口熱茶,等了許久,纔看見那襲紅進來,圓潤的臉蛋,秀的五,冷著臉,那雙嫵的眸子強行裝出冷漠的眼神。
“本宮不是說了不見客嗎?你們讓他進來作甚。”
臨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斥責了一聲,目隨即落在許七安上,一番打量後,似乎鬆了口氣,吩咐道:
“許大人爲朝廷出力,本宮也不會白讓你傷,紅兒,把東西搬進來。”
那個被許七安拍過屁的大宮退下,俄頃,帶著苑裡的當差進來,手裡捧著一些丹藥、滋補的藥材。
“這些藥材、丹藥是本宮從藥房取來的,許大人帶走吧。”臨安矜持的說。
“都是殿下求了許久,陛下才忍痛割的。”紅兒補充。
“要你多!”裱裱柳眉倒豎,深吸一口氣:“紅兒,送客。”
許七安不走。
雙方僵持了片刻,許白嫖厚著臉皮說,“我研究了許久的五子棋,得出一套訣,殺遍天下無敵手,殿下可敢應戰?”
裱裱果然中套,點頭應戰。
於是讓丫鬟搬來棋盤和棋子,和許七安在廳裡大戰三百回合,許七安三戰三敗,無奈認輸。
“殿下果然聰慧絕頂,卑職歎服。”許七安順勢送上馬屁。
裱裱微微擡起下,很矜持的“嗯”一聲,忽然想起這是個養不的白眼狼,又哼道:
“棋也下完了,本宮就不留許大人了。”
“別急,卑職又想到一個新的玩法,殿下如果有興趣,卑職可以教殿下。”許七安的套路,就是老母豬戴罩。
安靜的韶音苑忽然熱鬧起來,裱裱指揮著苑的侍衛伐木,許七安則把砍下來的木頭,再砍一節一節。
“你去取染料........你去取刻刀........”
指揮完侍衛,又開始指揮宮,眼角眉梢帶著笑意,幹勁十足。
兩位宮領命離開,邊走邊流:
“殿下不久前還生氣的摔杯子,氣的眼圈都紅了.......你說這許大人真有本事,連好話都沒說,殿下竟然就原諒他了。”
“殿下只是發脾氣,又不是真的恨許大人,我與你說啊,他要是走了,那殿下才真傷心呢。”
“咳咳!”
男人低沉的咳嗽聲從後傳來,兩宮嚇了一跳,驚小鹿似的跳了一下,回頭看去,原來是許七安。
“許大人好生過分,嚇奴婢一跳。”紅兒抱怨道。
許七安隨口與兩個清秀宮打罵俏了幾句,然後切正題:
“本問你們一件事,那些丹藥價值連城,殿下什麼時候準備的?”
“那些丹藥是陛下自己服用的,補氣養,據說一爐丹藥只有二十四顆,二十四爐才功一爐呢。昨兒殿下在陛下那裡鬧了許久,陛下忍不可忍,纔給賞了一粒。”荷兒說。
“然後今早便立刻派人去請許大人您啦,誰想.........”另一個宮補充。
“去吧!”
許七安在們屁蛋上拍了一掌,把兩個宮趕走。
他若無其事的返回,做著自己手頭上的活計,把一節節的木頭雕扁平的原形,然後在上面刻著。
過程中,臨安也在幫忙雕刻,好歹是讀過書習過武的,雖然文不武不就,但基礎還算紮實。
把木頭雕刻偏平的原形不問題。
不知不覺,日頭西移,許七安的新棋做好了——象棋!
看著自己和狗奴才親力親爲,製作的兩副象棋,裱裱出了由衷的笑容,剎那間百花失,眼裡只有人嫵的笑靨。
“時辰不早了,我給殿下說說規則,差不多就該出宮了。”許七安說完,把宮揮退。
裱裱看了眼日頭,笑容漸漸收斂,嗯了一聲。
許七安認真的講解象棋規則,但裱裱聽的心不在焉,今天本是很生氣的,裱裱得承認,當初拉攏許七安,純粹是爲了搶懷慶的東西。
可慢慢的,越來越喜歡這個狗奴才,變著法子的送他銀子,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從不奢求他爲自己做什麼,只要空過來陪玩耍,裱裱就很開心。
但心裡一直有個刺兒,那就是許七安和懷慶始終保持“不正當”關係。
明明答應爲效勞,擺懷慶,私底下還是和懷慶來往,可不就是不正當關係。
假裝看不見,一次兩次三次........到今天終於發了,爲了求丹藥,被父皇呵斥怒罵,厚著臉皮抗過來了。第二天派人去請許七安,喜滋滋的等待著。
等來的是侍衛的一句話:他去了德馨苑。
有那麼一瞬間,裱裱覺得自己尊嚴喪盡,覺得自己死皮賴臉,其實許七安本沒把當回事,不,把當傻子對待。
難過的就想哭。
“唉!”
突然,許七安長長嘆息一聲,低聲道:“殿下,我剛纔先去了趟德馨苑。”
裱裱臉瞬間垮下去,撇過臉去:“我不知道什麼德馨苑,你進宮後就來了我這裡。”
“不,我就是先去見了懷慶公主。”
“許七安!”
裱裱大喊一聲,回過臉來,眼圈微紅,他連我自欺欺人都要拆穿嗎,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
許七安再次長嘆,目眺掛在西邊的太,眼神變的深邃而雋永,彷彿藏著無數故事和人生經歷。
一字一句,緩緩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裱裱默然。
“人生會遇到很多風景,也會遇到很多人,但你最後做出的那個選擇,纔是心最想要的。”
裱裱一愣,怔怔的看著他。
“今日殿下和懷慶公主同時邀請我,我沒有任何猶豫,就去見了懷慶公主,爲何?並不是在我心裡遠勝殿下啊。”
許七安站了起來,神有些激:“若是先來了韶音苑,我必然無法久留,說不了幾句便要告辭,去德馨苑見。呵,難道懷慶公主邀請,我可以視而不見?
“可若是先去了德馨苑,我就可以在這裡一直陪殿下到宮門關閉。殿下和懷慶在我心裡孰輕孰重,難道還不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