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絕對沒那麼簡單，那許新年是許七安的堂弟，許七安是大奉詩魁，《行路難》此等佳作.........要說沒貓膩，我是不信的。”

“屁話，這世間莫非就一個許七安會作詩？我們讀書人就不能靈一現，妙手偶得？”

“行了，爭執這個沒有意義。許會元這次栽定了，不管有沒有舞弊，前途盡毀。我記得元景十二年，有過一起舞弊案，三名學子牽扯其中，案子查了兩年，最後倒是給放了，但名聲盡毀，學業荒廢。”

“元景二十年也發生過類似案子，不過那次是證據確鑿，涉案的學子和主考都被陛下給斬了。”

“此案要是坐實，以許新年雲鹿書院學子的份.......嘶，左思右想，毫無轉機的可能，你們說魏公會不會出手？”

“極有可能，那許七安是魏公的心腹，必定求魏公出手。”

“那魏公要是束手旁觀呢？”

“魏公不出手，那還有誰能救許會元，指許七安那個武夫嗎？破案、殺敵，他或許是一把好手。場上的門道，豈是區區武夫能琢磨徹的。”

借宿在故友家中的楚元縝，午膳時間，也從衙門歸來的好友口中得知了此事。

三號陷科舉舞弊案中了........三號雖然絕頂聰明，但云鹿書院和國子監的爭鬥屬不可逆的大勢，非聰明能彌補........最好的結局就是革除功名，三號不能爲，這是朝廷的損失.........

“我聽說此事是新任的右都史上書彈劾而起，但估著，嗯，各黨派或旁觀，或暗中助力，許新年危矣。”好友說道。

楚元縝嘆口氣，沉聲道：“我便是厭倦了黨爭，才離開廟堂。自古黨爭傷國力，帝王修道傷氣運。”

好友臉大變：“元縝，慎言。”

“怕什麼，我早是一介白，逍遙自在。”楚元縝哂笑一聲，繼而嘆息：“我方纔思考了許久，竟無法破局。除非魏淵下場廝殺，以許寧宴的潛力，魏淵應該會做出決定。

“不過，這或許正是那羣人希看到的。哎，還是無法破局。”

...........

皇宮。

德馨苑，穿著素宮的懷慶坐在桌案後，朝屋的侍衛長頷首：“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侍衛長離開，懷慶起，走到窗邊，蹙眉沉：“如果是我，我該如何破局？”

思考許久，搖頭嘆息。

然後，突然又想，如果是許寧宴，他會怎麼做呢。

............

城一家酒樓，孫耀月訂了一個雅間，邀請國子監的同窗好友們飲酒，主要目的是分一則即將震京城儒林的大事。

“春闈的會元許新年，今晨被我爹派人緝拿了，據說是因爲科舉舞弊，賄賂考。”

“消息屬實？”國子監的學子震驚不已。

“自然屬實，我親自去衙門確認過，問了我父親，雖然被他趕出衙門，但朱侍郎已經與我了。那許新年就在牢中，等待提審。”孫耀月掃視衆好友，得意洋洋的說。

孫耀月是孫尚書唯一的嫡子，學業頗爲不錯，比大部分紈絝子弟要強，不過有個病，特別八卦。

對於雲鹿書院學子許新年高中會元，孫耀月既嫉妒又憤怒，而今他因科舉舞弊獄，別提有多開心。

“那銀鑼許七安不當人子，仗著魏閹狗的庇護，在京城耀武揚威，寫詩辱罵我父親，真該千刀萬剮。”

孫耀月猛的一拍桌子，肆意大笑：“剮不了他，就剮他的堂弟。哈哈哈，喝酒喝酒。”

國子監學子們聽到這個消息，又詫異又解氣，就是嘛，春闈的會元讓一個雲鹿書院的學子得了去，他們這些國子監的讀書人，尊嚴何在？

肯定是舞弊，絕對是舞弊，不接其他理由。

“孫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此等大快人心的事，咱們要讓它廣爲流傳纔是啊。”

“有道理，就這麼辦，今晚教坊司見。”

酒足飯飽，孫耀月醉醺醺的離開酒樓，進了停在酒樓外的馬車，在扈從的攙扶中，爬上馬車。

正打算小睡片刻的他，看見墊著虎皮的塌上，蹲坐著一隻態修長的橘貓，琥珀的瞳孔，幽幽的著他。

沒有任何靜，馬車繼續前行，車窗忽然敞開，躍出橘貓，它豎著尾，小貓步邁的極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

刑部。

孫尚書招來吏員，問道：“去獄中問問，許新年招供了沒有？”

吏員領命退走，幾分鐘後，返回覆命：“尚書大人，那許新年骨頭的很，怎麼打都不肯招供。”

“那是打的不夠，”孫尚書冷哼一聲，道：“刑部酷刑多的是，給他一一嚐個遍，石頭也讓它開出花來，嗯，留口氣就行了。”

“是。”

吏員退下，前腳剛走，後腳就急惶惶的衝進來一人，做富家翁打扮，頭髮花白，過門檻的時候還給絆了一下。

“你來衙門作甚。”孫尚書皺眉問道。

此人正是孫府的管家，跟了孫尚書幾十年的老奴。

“老爺，大事不妙啊........”老管家哭喪著臉，聲道：“爺他，他不見了。”

“什麼爺不見了？”

孫尚書臉微變，起走過來，盯著老管家，沉聲重複：“什麼爺不見了！！”

“跟隨爺外出的下人，不久前回府彙報，今日爺在酒樓宴請同窗，吃過酒，進了馬車........然後就不見了，馬車回了府才發現車裡本沒有人。”

老管家抓耳撓腮，焦急中帶著茫然，小心翼翼道：“府上客卿說，許，許是老爺近期得罪了人？”

大奉場有一套約定俗的潛規則，政鬥歸政鬥，絕不禍及家人。倒不是道德底線有多高，而是你做初一，別人也可以做十五。

還會因此被視作不懂規矩，遭整個階層排斥。

這條潛規則的權威很高，甚至朝廷也認同它，不明文規定出來是因爲它上不得檯面。

但大奉有一條制度，任何員，一旦京爲，那麼父母或妻兒就得一同京。

這條制度存在的意義在哪裡？

一條制度，爲一個潛規則鋪路，可見這個潛規則的權威有多高。

得罪了什麼人........孫尚書喃喃自語，腦海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許七安這個賤人。

“愚蠢！”

孫尚書大喝一聲，鬚髮戟張，怒不可遏，咆哮道：“自以爲綁架我兒，便能讓本屈服？黃小兒，自毀長城。

“我兒若有任何閃失，整個京城都沒你立錐之地。不，你全家都得死。”

怒吼之後，把桌案上的摺子統統掃落在地，茶杯“砰”的摔個碎，筆墨紙硯散落一地。

老管家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老爺爲多年，早已養寵辱不驚的城府。

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卻發生過兩次，前一次是那首極辱的詩，兩次都是因爲這個許七安的黃小兒。

孫尚書突然提起袍下襬，以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矯健子，狂奔出屋子。

“老爺，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讓老奴去做........”

老管家追出來，大聲說。

孫尚書置之不理，咆哮道：“來人，來人，速去監牢，不得刑，不得刑........”

刑部衙門的天空，迴盪著孫尚書的“不得刑”（破音）。

.............

一刻鐘後，此時，已經初步冷靜的孫尚書氣吁吁的返回堂，接過老管家奉上的熱茶，喝了一大口。

“黃小兒，敢要挾本，無知，愚蠢！”

罵完，孫尚書話鋒一轉，吩咐管家：“你即刻去一趟打更人衙門，讓那天殺的狗賊來見我。”

儘管對方壞了規矩，但孫尚書現在也氣不起來，能談當然最好，先保住嫡子無恙，再與姓許的狗賊秋後算賬。

管家點頭應是，轉正要離開，便見一位守衛過門檻，抱拳道：“尚書大人，那許七安又來了。”

來的正好！

孫尚書雙眸出，瞬間直腰桿：“讓他進來。”

俄頃，守衛帶著穿銀鑼差服的許七安，姓許的狗賊一副笑瞇瞇的表，閒庭信步，不像上午求見時，沉著臉，抑怒氣。

而孫尚書此刻的表，恰似那時的許七安。

“我兒孫耀月在何，許七安，速速放他歸家，本可以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孫尚書目不斜視，好似眼裡本沒有許七安。

“什麼意思？本聽不懂啊。”

許七安一臉無辜，想了想，忽然臉大變：“好啊，孫尚書不但冤枉我堂弟科舉舞弊，竟連我也想栽贓陷害，世間竟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

“你........”

孫尚書終於移目，死死盯著許七安，他沒開口，而是揮退了堂的吏員。而後，一字一句道：

“本念你年輕，不懂規矩，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你若還想在京城場待下去，就乖乖放人。”

許七安搖頭道：“孫尚書一定弄錯了，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頓了頓，他恍然大悟，關切道：“聽孫尚書話中的意思，難道貴公子出事了？遭賊人綁架？你跟我說啊，我這人最急公好義，破案無人能及。只要孫尚書開口，我保證，一天之，就能將他給你找回來。”

跟我裝傻........孫尚書怒從心頭起，惡狠狠道：“許七安，別忘了你也有家人。”

許七安嘆口氣，面哀：“尚書大人，您對我看來不瞭解。我自父母雙亡，二叔將我養大。

“然，嬸嬸欺我辱我，百般辱，十五歲時，便將我趕出家門，讓我住了狗窩。可惜我沒有一個十萬軍隊簇擁，並且會歪的父親.......”

“許七安！”孫尚書怒喝著打斷，盯著他看了許久，低聲道：

“你究竟想如何？科舉舞弊案是陛下要查，刑部與府衙主審，滿朝文武盯著，非我一人說了算。你若想以我兒爲要挾，本只能同你魚死網破。別天真了！”

這年頭啊，誰更橫誰就能佔便宜........堂弟的重要自然是不如兒子的，我能“狠心”，他卻不行.........許七安瞇了瞇眼，走到孫尚書面前，附耳低語：

“我只有一個要求，許新年獄期間，不得刑，別想屈打招。他一手指，我便斷你兒一手指，他上有多傷口，我就在你兒上留多傷口。

“科舉舞弊案結束後，不管許新年能不能罪，我都依言放你兒子。”

“許七安........”

孫尚書正要呵斥，許七安忽然黑化，臉猙獰，厲聲道：“我子爵大人。”

........孫尚書服了，沉聲道：“子爵大人，我憑什麼信你。”

許七安緩步走到桌邊，拾起一塊糕點吃起來，淡淡道：

“孫尚書有的選嗎？信或不信，你都要依照我的意思去辦。除非你不想要嫡子。我沒讓你幫許新年罪，只是要你別做多餘的事。這件事不難。”

他走到孫尚書面前，在那緋袍上了，沉聲道：“正如你所言，我也有家人。”

這一步，是魏淵教他的，但辦法和計劃，是他自己想的，魏淵沒有出主意。

什麼都不做，寄希對手心懷仁慈，那隻能是癡人說夢，今早在刑部遭遇的戲耍和冷遇就是正好的證明。

想要擊倒敵人，就要抓住對方的弱點。

而大部分的弱點，就是骨至親。不過，禍及家人是大忌，其中的尺度，許七安要自己去斟酌和把控。

所以，他沒異想天開的認爲，僅憑一個孫耀月就能救二郎。只拿孫耀月與孫尚書做筆易，這樣一來，難度就大大降低，質也輕一些。

至於孫尚書不同意，非要對許二郎用刑，那許七安也說到做到。甚至讓孫尚書白髮人送黑髮人。

目前爲止，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歸功於尺度把握的好。

孫尚書吐出一口氣：“本信你一回，我不會對許二郎用刑，也希我兒回府時，也是全須全尾，安然無恙，否則，後果自負。”

“這是自然。”許七安哼道。

“不過我對你也不放心，我要去見一見許新年。你讓人安排一下。”

說著，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門口，突然回，笑道：“對了，子爵大人........的不錯。”

孫尚書臉沉，氣得鬍鬚發抖。

.............

“嘩啦啦.......”

鎖鏈的聲音裡，獄卒打開了通往大牢的門，溼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獄卒的帶領下，許七安走過昏暗的通道，來到關押許新年的牢房前。

許新年閉著眼睛，背靠著牆壁休憩，他穿著獄服，臉蒼白，上跡斑斑。

見到小老弟悽慘模樣，許七安臉徒然一沉，終究是來晚了一步，二郎在獄中吃了些苦頭。

他低估了孫尚書迫不及待報復自己的決心。

許七安輕聲道：“二郎，二郎........”

許二郎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愕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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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的欠更，今天補，嗯，補的是字數，而不是章節數，大章的話你們的閱讀驗會好很多。

我平時一章的字數是4000——5000。所以，今天的字數是1.2萬——1.5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