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車廂裡，端坐著一位絡腮鬍男子，他穿著淺紫的袍子，國字臉，皮黝黑，目流轉如電，銳氣人。

絡腮鬍男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許七安座，渾厚的嗓音說道：

“聽說許銀鑼的堂弟捲了科舉舞弊案中。”

許七安盯著他，試探道：“將軍是........”

絡腮鬍男人言簡意賅的回覆：“褚相龍，鎮北王的副將。”

鎮北王的副將.........許七安頓時瞇起了眼，“將軍不應該鎮守北方嗎，怎麼回京了？”

“這不是你一個銀鑼該問的。”絡腮鬍男人淡淡道。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本將軍找你，是做一筆易。”

“將軍請說。”

“出金剛神功的修行之法，本將軍幫你把人從牢裡撈出來。”褚相龍目灼灼的盯著他。

果然是爲了金剛神功，也是，哪有武夫會不惦記這門護神功，神殊和尚的不滅之軀裡，就有金剛神功，即使是高品武夫，也眼饞這門功法........

這麼說來，曹國公和此人在謀劃我的金剛神功，趁火打劫，從我這裡攫取好........

“佛門的金剛不敗，非等閒人能學，得有大機緣。”許七安提醒道。

“不需要你提醒我，你既已學會金剛神功，說明已明悟其中奧義，將金剛神功的奧義刻錄出來，能不能修，這是本將軍自己的事。”褚相龍發出一枚定心丸：

“只要你刻錄出神功奧義，本將軍自有辦法撈人。”

你這不止是想從我這裡敲骨吸髓，你順帶還想玩弄一下我的智商？許七安心裡冷笑，問道：

“敢問將軍，如何撈人？”

“我自有辦法。”褚相龍沉穩回答。

“此案背後牽扯極廣，錯綜複雜，那些文可不會聽你的。將軍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孩。”許七安不客氣的冷笑。

“我只說撈人，沒說爲他罪。”褚相龍那雙鋒芒畢的眼神盯著許七安，道：

“他不過是個小人，沒人真的會對他死纏不放，我有把握讓他從輕罰，最多拖個三年，就能重新參加科舉。

“以雲鹿書院在青州的苦心經營，那會是他最好的去。”

許七安目一閃，道：“好！不過，我的要求是，先救人。”

褚相龍點頭：“可以。”

結束談話，離開馬車，許七安面無表的站在街邊。

到現在，他可以確認曹國公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真正目的。

“這羣狗日的早惦記我的金剛神功，之前我聲勢正隆，他們有所忌憚，而今趁著科舉舞弊案打二郎，好讓我乖乖就範，出金剛神功........

“可以，看老子怎麼坑你們。”

等馬車消失在視線裡，他沒有返回打更人衙門，消失在長街盡頭。

............

經過一天一夜的發酵，傳播，以及有心人的推，科舉舞弊案的流言於次日發。

上至貴族，下至平民，都在議論此事，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議論最激烈的當屬儒林，有人不相信許會元作弊，但更多的讀書人選擇相信，並拍案好，誇讚朝廷做的漂亮，就應該嚴懲科舉舞弊的之人，給全天下的讀書人一個代。

許新年的名譽急轉而下，從被誇讚、佩服的會元，爲了千夫所指的小人。

而在獄中的許新年，對此一概不知，他正迎來刑部和府衙的第一次審訊。

“哐，哐.......”獄卒用子敲打柵欄，呵斥道：

“許新年，跟我出來，大人們要審問你。”

另一頭，審訊室，刑部侍郎和府衙的尹坐在桌後，邊喝茶，邊討論案。

“侍郎大人，爲何不得用刑？”尹提出疑。

“孫尚書的命令，”侍郎解釋了一句，隨後不屑道：

“那許新年不過是個頭小子，待會兒本先給他當頭棒喝，讓他失了方寸，隨後再慢慢審問。到時，得勞煩尹大人扮一扮紅臉。”

府衙的尹頷首：“也可以用刑法威脅，現在的學子，皮子利索，但一見，準嚇的面無。”

衆員出笑容，他們都是經驗富的審訊，對付一個年輕學子，信手拈來。

獄卒帶著許新年離開牢房，來到審訊室，朝著室的幾名員，躬說道：

“諸位大人，人犯許新年帶到。”

說完，識趣的退了出去。

許新年站在門口位置，掃了一眼審訊室的景象，主桌後坐著兩位緋袍員，分別是刑部侍郎和府衙的尹。

兩側則有多位陪同審訊的員、做筆錄的吏員，還有一位司天監的白士。

“啪！”

刑部侍郎抓起驚堂木拍桌，沉聲道：“許新年，有人舉報你買通主考趙庭芳，參與科舉舞弊，是否屬實？”

許新年搖頭：“一派胡言。”

刑部侍郎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通過趙庭芳的管家，向其賄賂三百兩紋銀，以管家爲介，提前得到了考題。

“趙庭芳的管家朱右已經招供，這是他的供詞，你自己看看。”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份供詞，讓吏員遞給許新年。

許新年接過，仔細看完，供詞寫的非常詳細，甚至確到了雙方“易”的時間，幾乎沒有。

“不愧是刑部的人，連我這個當事人都看不出破綻。不過，我這裡也有一份證明，幾位大人想不想看。”許新年道。

“什麼證明？”刑部侍郎問道。

“拿筆墨紙硯。”許二郎淡淡道。

當即，吏員搬來小桌，擺上筆墨紙硯。

許新年戴著手銬腳鐐，站在桌邊，提筆蘸墨，筆疾書。

俄頃，蠅頭小字寫滿了紙張，許新年拇指蘸了墨，在紙上按了手印，把筆一擲，道：“請大人過目。”

刑部侍郎命人取來，定睛一看，他臉倏然凝固，而後呼吸漸漸重，突然撕毀了紙，指著許新年，氣急敗壞道：

“刑，給本刑。”

尹愣了愣，這和剛纔說的不一樣啊，人犯還沒失了方寸，侍郎大人先失了方寸？

在場的員下意識的看向撕碎片的紙，猜測這許新年寫了什麼東西，竟讓堂堂侍郎如此憤怒，歇斯底里。

“看，侍郎大人也覺得學生在信口開河？”

許新年攤了攤手，不屑的嗤笑一聲：“如果寫明時間，地點，人，以及過程，再按個手印，就能證明我收買了什麼管家。

“那麼，侍郎大人，哦不，吾兒，喚一聲爹來聽聽。爹和你娘做過的事，都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衆員再次看向碎紙片，似乎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用刑，給我用刑，本要讓這狂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刑部侍郎目眥裂。

區區一個學子，竟敢侮辱他的亡母。區區一個貢士，竟敢當衆辱他這個正四品的侍郎。

刑部侍郎氣瞬間涌到臉皮，怒火如沸。

“侍郎大人息怒，尚書大人有命，不得刑。”刑部的一位員急忙上去安，附耳低語。

“哼！”刑部侍郎喝一口茶，強迫自己制怒，但也不再說話。

府衙的尹咳嗽一聲，接過審訊的擔子，問道：“許新年，你可有舞弊？”

許新年義正辭嚴：“沒有，許某行事明磊落，絕不曾舞弊。”

尹聞言，看向司天監的白士。

此人是許公子的堂弟，許公子今晨早已來司天監告誡過，但凡許新年說的話，都是真話.........白士點頭：“沒有說謊。”

尹又問道：“那首《行路難》，是你所作？”

許新年了膛：“不才，正是學生所作。”

白士機械似的回答：“沒有說謊。”

尹和刑部侍郎相視一眼，前者沉道：“此案盤錯節，頗爲複雜，不如，擇日再審？”

刑部尚書點頭：“好。”

兩人出了監牢，進偏廳，喝茶談。

“不出所料，司天監果然在偏幫許新年。”刑部侍郎沉聲道。

府衙的尹笑呵呵的不說話，在“科舉舞弊案”裡，府衙採取的是靜觀其變，隨波逐流的態度。

“今日不必請司天監士了。”刑部侍郎道。

“可以。”尹頷首。

...........

第二日，府衙的尹來到刑部，參與審訊人犯許新年，卻被吏員引著去見了孫尚書。

“尹大人請坐。”孫尚書坐在大椅上，笑著招呼。

“卑職見過尚書大人。”尹拱手行禮，隨後座。

孫尚書喝一口熱茶，捧著茶杯慨道：“陛下對此案極爲重視，三令五申，讓我們儘早查明真相。

“而今趙庭芳的管家已經認罪，只需撬開許新年的，此案就算了結。你說對嗎。”

尹著腰桿，略有些拘謹的說：“這........尚書大人不肯用刑，那許新年豈會認罪。”

孫尚書笑瞇瞇道：“讓人認罪，不是非用刑不可。”

尹心領神會，出爲難之。

孫尚書笑容溫和：“不急不急，你且回去問一問陳府尹，再做決定。”

...........

尹回到府衙，把孫尚書的話轉告給陳府尹。

陳府尹沒有半分遲疑：“可以，就按照孫尚書說的辦。”

尹爲難道：“大人，此事不合規矩。倘若那許新年是無辜的........”

陳府尹坐在桌案後，嗤笑道：“許新年無辜與否，不重要，他只是個小角。那些人想要的是“罪證”不是真相。

“有了罪證，他們才能在朝堂上廝殺；有了罪證，他們才能佔理。陛下也會覺得他們有理。明日朝堂之上，有戲看了。

“我們若是不同意，這案就卡在這裡，到時候，你頭上這頂帽子，扛不住的。”

尹還能說什麼，拱手道：“大人高見。”

陳府尹搖搖頭：“魏公竟然沒有出手，奇怪，奇怪.......你派呂青去一趟打更人衙門，把這件事晦的給許七安。”

尹出了府衙，來到刑部，依舊沒有審訊人犯，只是把陳府尹的回覆轉告給孫尚書。

孫尚書滿意微笑：“尹大人，此案結束後，本在府中設宴，屆時一定要臨。有幾位大人想與你認識認識。”

............

次日，天矇矇亮。

文武百保持緘默，井然有序的穿過午門，參加朝會。

又過一刻鐘，穿打更人差服的許七安緩步而來，他的左邊是穿素宮的懷慶，清冷如畫中仙子。

右邊是紅似火的臨安，嫵多，眼神勾人。

“你有幾把握？”懷慶側了側頭，看向邊的許寧宴。

許七安朝天邊拜了拜，喃喃道：“五五開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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