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才能耐呢，今個兒還是周老太那好乖乖嫁人的日子，嘖嘖，我看呀，這倆小娃兒完蛋了，要麼干脆利索的跪下來磕個頭，不然這事兒沒完。誰他們那麼不開眼呢？”

……

周蕓蕓坐在轎子里聽了個真切，初時是真以為村里人善良得很，聽到后來才明白，這哪里是同憐憫，分明就是幸災樂禍。又聽另一邊也在悄聲議論，可惜因著離得太遠，聲音又低，周蕓蕓聽了半晌都不得要領，索也就不費那個神了。

周蕓蕓并不知曉的是，那頭與其說是在議論，不如說在嘲弄來得更恰當一些。

正所謂文人相輕，即便是同窗又如何？指他們齊心協力就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這里頭還有好些個看那萬年老二不順眼的人。

人家孟秀才功課好起碼是公認的，且孟秀才的為人擺在那里，興許剛認識的人會覺得這人過于冷酷高傲，可一旦認識久了，很快就會明白其實孟秀才只是對很多事無所謂罷了。

也可以說是不開竅，或者說所有的心智都用在了念書做學問上。

這種還不能算是書呆子，因為他并不是真正死讀書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心無旁騖。一旦認準了一個目標，就會一直沖著這個目標往前走，至于邊的風景全然不會被他看在眼里，甚至吃喝用度等等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為最終目標所服務的，在不曾達到目標之前，講究這些虛無的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同窗之中，孟秀才的人緣未必是最好的，可那個倒霉催的萬年老二卻一定是人緣最差的。

這不，眼瞅著他們倆口子吃癟，書生之中有好些人已經笑出聲了。

“真沒想到還能有一日看到傅兄的祖母，瞧著他祖母子骨倍兒好，罵起傅兄來也是中氣十足，看來傅兄大可以放心做學問為祖母爭了。”

“是呀，我也是沒有想到，原來孟兄娶的妻子竟是傅兄的妹子？既然都偶喚祖母，那該是堂妹吧？也不知曉妹子出嫁，傅兄給了多添妝呢？”

“只怕是沒有，畢竟傅兄時常言語，子最是無用，又豈會為了區區子舍棄家產呢？怕是將孟兄辛苦積攢的聘禮都扣下了吧？”

“有理有理！”

“哈哈哈哈哈……”

幾個學生說的話盡數鉆了先生的耳中，燥得面紅耳赤。傅家擱在縣城里也算是小康以上人家了，可偏生前不久嫁閨時，非但不給毫嫁妝，反而將親家給的聘禮盡數扣下，哪怕這種做法在鄉下低頭很是常見，可在縣城，尤其是在一些好面子的人家卻是聞所未聞。

更奇葩的是，傅家當時還囂著子毫無用，并且當眾讓傅氏出嫁立刻要為夫家開枝散葉，如若不然也不用回娘家了，直接絞了頭發當姑子算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話明著是對傅氏說的，實則何嘗不是沖著他來的？枉他前半生苦讀后半生育人，臨老還要這份屈辱。他兒出嫁不過一年有余，便是不曾有孕又如何？況且，雖說無子是七出之一，可事實上又有幾戶人家是因著無子而將妻子休棄的？恨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堅持，如今看來，孟家不是有錢的嗎？只怕當時就留了后手。

唉，悔之晚矣。

這廂，先生還在后悔不已，那廂，孟秀才終于出面調停了。

前頭也說過，孟秀才這人跟尋常人的腦子略有些差距，興許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的差異吧，總之他在略微了解的況后，便徑直走到了傅家小倆口跟前，拱手道：“今個兒小弟大喜之日，本該請傅兄夫妻倆一道兒喝酒慶賀，無奈你二位同親家祖母不睦，只能請二位先行打道回府，待日后再敘。”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包括先前罵得更歡的周家阿。

甭管是哪邊的風俗都沒有將來吃酒的賓客往外頭轟的道理，即便對方太不像話了，那也是請親朋好友代為請其離開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當新郎的會親自上前開口請離，甚至還是當著幾乎所有人的面，就這般將事給捅破了。

“哈哈哈哈……周老太，您是妙人，您家這孫婿也是如此。我今個兒在路上耽擱了一陣子，幸好不曾來遲，敢問諸人能否看在我特地請來的縣太爺面子上，先親事給辦了，之后再提旁的事兒？”

大掌柜姍姍來遲，畔跟著的不是旁人，正是本縣城的縣太老爺。

縣太老爺僅僅是七品，擱在京城乃至府城都不個事兒，可誰人家是這里的地頭蛇呢？只一句話下去，所有人都齊齊閉了，拿眼看向孟秀才。

孟秀才雖不認識大掌柜，卻是見過縣太爺的，當下便向縣太爺方向拱了拱手，喚人準備拜堂親。

至于傅家小倆口，孟秀才直接沒理會，旁人也不會吃飽了撐著給他們臺階下，最終還是先生看不下去了，嘆著氣上前將兒婿拉到一旁，冷著臉他們閉，算是勉強將場子圓回去了。

旁的人都在瞧稀罕，傅家小倆口卻是恨得牙，偏生這檔口鼓樂聲響起，竹鞭炮齊齊炸響，不知道哪個將鞭炮丟到了小倆口腳下，驚得他倆比賽似的尖起來，惹出好一通哄笑來，氣得一旁的先生索往另外一邊走去，再不想跟這倆丟人現眼的東西扯上關系。

這不是傅家說的嗎？子最是無用，左右都嫁出去了，他干嘛還要為一個無用的東西賠上老臉呢？

心下嘆道，說來說去，還是他對不住孟修竹這孩子，所幸自家閨沒嫁過去，不然才一輩子心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