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緒方進到浴池之前，一已經在澡堂裡泡了不短的時間了。

泡澡的時候，因水溫過高，所以全的管就會因此而擴張，供應皮的就會增多，相對來講供應大腦的就會減，所以泡澡的時間若是長了，極容易出現頭暈的癥狀。

到腦袋越來越暈的一，因頭暈和慌，雙頰再次慢慢變得煞白。

——麻煩了……

——得……趕想個辦法讓一刀齋離開這裡……要不然……我要暈倒在浴池裡了……

在浴池裡泡到暈倒——這種只有小孩子纔會犯的錯誤，一哪怕是死也不想犯……

此時的緒方，並沒有注意到一現在的異樣——他能注意到的話反而奇怪。他現在背對著一，而一也背對著他，二人背對著彼此，緒方能發現一的不適纔有鬼了。

沒有發覺一的有恙的緒方，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即使不講這些虛的，講些實在的，我也覺得在劍一途還差得遠。”

“是據我所知，這個世上就還有一個人，在劍上的造詣遠在我之上。”

一那剛剛纔消散的驚詫，再次在臉上浮現。

“還有人的劍境界比你還要高嗎？”

對劍相關的話題，一有著近乎無止盡的興趣，在聽到緒方剛纔的那句不論如何也無法忽視的話後，一也暫時顧不上頭暈了。

“嗯。”緒方點點頭，“就我剛剛所說的那個給那奇妙的狀態命名爲‘通境界’的大前輩。”

木下源一那倚靠著牆角，十分瀟灑地在那喝酒的姿態，在緒方的腦海中浮現。

“至於他的名字，因爲某些原因，我就不說了。”

源一是個惹事，仇家遍佈天下各地，隨便報源一的名字，說不定就惹來什麼本可避免的麻煩了，所以爲了躲避麻煩，緒方選擇瞞源一的姓名。

“他姑且也算是我的老師吧，論在劍一途中的造詣，我對他肯定也只是其項背而已。”

開創“無我二刀流”與“源之呼吸”——是這2項就，就足可讓緒方難以在劍的就上與源一相提並論了。

一的雙頰，現在已佈滿了震驚之。

在一的眼中，先後辦到了“以一當百，誅殺暴君”與“攻破二條城”這2條宛如奇蹟般的壯舉的緒方，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無雙、無人能比了。

而此時此刻卻從緒方的口中聽到這世上竟還有一人的劍造詣在緒方之上——這給一造的衝擊，近乎於三觀被毀。

“能告訴我此人現在位於何嗎？”一朝緒方去火熱的目，“我非常想去拜見他！”

——這傢伙真的很癡迷於劍呢……

緒方搖了搖頭：

“抱歉，因爲某種原因，我也不能隨便將他目前常居的地點告訴你。”

“這樣啊……”一的眼中閃過一抹落寞，“那……能讓我再問一個可能有些失禮的問題嗎？”

緒方：“你問吧。”

“既然你說你的那個師傅的劍造詣在你之上……”一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那你的那個老師豈不是全日本最厲害的劍客？”

“這個嘛……”緒方啞然失笑，“論劍上的造詣，他應該是目前全日本最厲害的那個吧。”

“但若單論戰力，我就不好說了。”

“單論戰力的話，我沒和他對決過，但我覺得我與他應該是不相上下吧。”

“他的劍造詣儘管在我之上，可他畢竟老了，他今年已有六十多歲高齡。”

“他雖然平常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老人家，但衰老肯定多多讓他的能不復當年。”

“而我正年輕。論能，我有自信在他之上。”

“而且——論對勝負的執著，他可能也不如我。”

“對勝負的……執著？”一疑道。

“我所走的道與我那老師所走的道，截然不同啊。”緒方面唏噓，“我追求勝利，而我那老師追求。”

“在我眼裡，與人戰鬥只要能贏就好。只要能贏，什麼招數、什麼武都能用。”

“劍好用就用劍，好用就用，火好用就用火……所有的武、技藝都應地制宜地使用，一切只爲求勝。”

“而我那老師不是這般。”

“對他來說，贏倒是其次的，能盡興揮劍纔是最主要的。”

“他是爲揮劍的覺而進技藝、與人戰鬥。”

“所以即使知道使用其他武、其他技法能贏得更輕鬆，我那老師肯定也會執著地以劍來與人戰鬥吧。”

“我若是和他對決的話，大概會出現這樣的景象吧：我眉頭鎖，思考著快速能快速打倒他的方法，而他則笑著，爲能盡興揮劍而發出最單純的喜悅。”

“我遠比他更追求勝利，這種心態上的不同，也能讓我在與他的對決中更佔一點優勢。”

“當然——我剛纔所說的那些，都只是我的妄言而已。”

緒方聳聳肩，笑著。

“我沒有踏足天下的每一塊土地，看過每一個人，誰知道這個世上還會不會有什麼實力在我與我那老師之上的人呢？”

“這樣啊……”一一直認真地聽著緒方剛纔的那番話。

的表與神也隨著緒方的講述而發生著快速的變化。

“一切只爲求勝嗎……”一低聲道。

——怪不得……他當初會說出“劍都該淘汰”這種話……在他眼裡，火遠比劍更易於打倒敵人，所以纔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可是……我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到火有什麼足以替代劍的潛質啊……

——啊，不好……頭更暈了……

猛然劇烈起來的頭暈，打斷了一的思緒。

剛剛因爲認真“聽講”，所以一暫且忘卻了頭暈。

待緒方的“演講”結束後，暈眩立即以更猛烈的趨勢襲向一的大腦。

——不能再拖下去……得儘快想辦法將緒方一刀齋給引出這浴……

一心中的這番話還未講完，緒方的聲音突然冷不丁地響起：

“對了，我還沒有問過你們呢。”緒方反問道，“你爺爺之前有跟我說過，你們有在大阪經營一間劍館。在大阪開劍館的你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啊？”

剛剛和一閒聊了一通，讓二人之間的氛圍一口氣變融洽了不，也樂於在泡澡時和他人閒聊的緒方，其“聊天”也被勾了起來。

——爲什麼要恰好在這個時候問我問題啊……

一現在可謂是哭無淚。

在急於設法離開這浴池的當下，緒方朝問問題無疑會干擾到的思緒。

而也不能不回答緒方拋來的問題。

畢竟若是緒方朝問問題，而默不作聲的話，說不定會把緒方的注意力給引來。

一現在最害怕的事，就是緒方的注意力被引過來，然後發現的真實別……

在其他場合發現的真實別也就罷，但若是在彼此現在都赤條條的浴池裡發現的真實別，那事就大了。

不僅子可能會被看，而且還極容易造緒方的誤會，讓緒方誤以爲是跑到男浴這裡來窺的變態……

屆時，一可能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所以不能不回答緒方的問題的一，只能強忍住腦袋的暈眩，回答道：

“我和爺爺……算得上是四遊學吧。”

“我爺爺想親眼看看現在被江戶幕府統治的天下各地，都是如何地民不聊生。”

“而我自出生起，幾乎就沒離開過大阪。所以爲了能開拓眼界，我就纏著爺爺，讓爺爺也帶著我一起雲遊各地。”

“那你和你爺爺現在在外遊學多久了？”緒方追問。

“大概有半年了吧。我們自大阪出發後，一路西進，一直走到鬆前藩才折返，算是踏遍了整個西日本的要地了吧。”

“鬆前藩這邊因離蝦夷人的地盤較近，所以有很多在日本本土都看不到的景。”

“我與爺爺本來想在鬆前藩住上一段時間，好好看看這些在日本本土都看不到的景象的。”

“但只可惜——我們劍館一年一度的‘大試合’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了。”

“雖然現在劍館的事基本都由我父親來打理了，但我爺爺畢竟纔是名義上的劍館館主，所以不能缺席‘大試合’。”

“因此只能中止在鬆前藩住上一段時間的計劃，趕回大阪。”

“爲了趕時間，我們才坐上了能很快就發船的渡船。接著，就在船艙裡偶遇到了你。”

“‘大試合’？那是什麼？”緒方反問。

“是我們一劍館和其餘幾座關係較好的劍館共同舉辦的試合，讓各自館中的學徒上場較量，以此來檢驗各自館中的學徒的水平。”

“哦哦……”緒方的臉上浮現回憶之，接著用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清的音量低聲呢喃：“和我們榊原劍館的‘敬神演武’很像嘛……”

對一口中的這個“大試合”，緒方並不陌生——他此前練劍的榊原劍館就有類似的玩意：“敬神演武”。

他們榊原劍館當初就有與隔壁的石川劍館進行一年一度的學徒較量。

“敬神演武”對緒方來說，有著不一般的意義——這是他第一次用真刀與人比試，同時也是他第一次與人進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死鬥。

“你是土生土長的大阪人嗎？”緒方繼續面帶疑地問道，“爲何你講起話來，似乎沒有什麼大阪口音啊。”

一和他爺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爺孫倆，因爲他們二人的口音相差巨大。

直周講起話來有很明顯的關西口音。

而一則講著極標準的這個時代的日本普通話——也就是關東話。

——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地思考離開這裡的方法嗎……！

強耐住對緒方發出“行了！別再廢話了！你快給我離開這裡！”的咆哮的衝的一，繼續忍著腦袋的眩暈，接著道：

“我是土生土長的大阪人。早在二百多年前，臣秀吉剛興建大阪城時，我們家族就在大阪這片土地上紮、定居了。”

“我之所以講話沒有關西口音，主要是因爲我母親是關東人。”

“爺爺、父親他們平常都很繁忙，因此我基本是被我母親拉扯大的，所以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就變得講起話來更像關東人了。”

大阪——與江戶、京都齊名的日本三大都之一。

它也是座與二百多年前的戰國時代的豪傑、曾一度統治整個日本的臣秀吉有濃郁因緣的城市。

在天正十一年（公元1583年），正式踏上天下征服之道的臣秀吉興建大阪城，自此之後，大阪城便了臣家的統治中心。

在臣氏被德川家康所領導的江戶幕府滅亡後，德川家康沒有將這座臣氏的都城給推爲平地，而是將其保留，並充分利用其地理優勢，將其改造了巨型商業都市，接著慢慢變爲了現在的日本三大都之一。

“我其實也是能講關西話的。”

說罷，一清了清嗓子。

“不過我的關西話講得不是很標準，所以我不大在他人面前講。”一的這句話切換了一些音不是很準的關西話。

“嗯……我倒認爲你可以多在人面前講講關西話呢。”緒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