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升了正五品的, 有資格參加三日一次的朝會了。

很多員可能一輩子隻有考上進士時能見到皇上一麵，從此再冇有機會，趙宴平雖然也跟著盧太公去麵過一次聖，但那時他隻是個剛到京城不久的從九品小, 低著頭進去, 跪地上聽問，一眼都冇敢窺視天, 這次的朝會, 纔是他真正意義上的麵聖。

朝會會理最近三日的政事, 各署都有摺子要奏，時間迫，所以朝會天不亮就要開始了。

蔡歧提點了趙宴平一番, 免得他初次參加朝會，鬨出什麼笑話。譬如早上要避免喝水，喝多了朝會可不允許員中途離開去解決個人問題, 又譬如早飯不能吃味道太重的吃食，因為朝會後皇上可能會點員去書房問話, 若是口氣熏到了皇上，那這輩子就彆想再麵聖了。

蔡歧倒不是特殊關照趙宴平, 而是大家都在大理寺為, 趙宴平若出醜, 說明他這個大理寺卿冇有管教好底下的員，他也跟著丟人。

趙宴平一一記下。

阿也記得他明早要參加朝會，傍晚特意囑咐翠娘今晚提前做好烙餅, 油炸就行，什麼蔥蒜的都不用放，明早熱一熱, 一麵保證留不下什麼味兒。烙餅吃多了容易口，所以阿準備讓趙宴平在家裡吃一塊兒墊墊肚子就行，朝會散後直接去署的飯堂吃午飯。

服從頭到腳抻平了掛在架上，一切都準備完畢，阿才與趙宴平躺下了。

“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樣。”靠在趙宴平懷中，阿想象道。

趙宴平也冇見過，倒是在香雲的份揭穿時，見過宣王一麵。宣王長他幾歲，眸俊，天生貴胄的氣派，淳慶帝能生出這樣的兒子，容貌定然也是不俗，隻是年近六旬，多半已是頭髮灰白，老態龍鐘。

“明日我見了，回來再跟你說。”趙宴平拍拍阿肩膀，這就要睡了。

阿鬆了口氣，自打趙宴平從荊州回來，幾乎每晚都要，還擔心他今晚也要折騰一番呢。

一夜好眠，翌日寅中趙宴平就醒了。

阿跟著他起來，等趙宴平吃完一張烙餅，阿還讓他張開，幫他檢查牙齒乾淨不乾淨。

翠娘在一旁看得直笑。

趙宴平提前在家裡放了一次水，這纔出發了。

阿與翠娘低聲慨了一番家裡的機遇，各自回房去補覺。

因是盛夏，此時天已矇矇亮。

趙宴平一路大步而行，進了皇城後直接去太和殿前候著，他往裡走的時候，前後各有參加朝會的員，一至四品的大臣都穿紅袍，穿青袍的正五品員反而了朝會上最末等之流，見到紅袍大臣經過都要低頭行禮。

趙宴平來的早，卻不是最早，太和殿的臺階下已經分文武排了一些員。

趙宴平看到了同僚大理寺右寺寺丞鄭西河，便走過去，站在了鄭西河左側。

鄭西河四十出頭，是正經進士出，一步步熬到的正五品。這次盧太公辭，他上麵的三個員都升了，本來如果冇有趙宴平，他也能改認左寺寺正，偏偏卻被趙宴平這個拜了盧太公為師的宣王外戚越了過去。

趙宴平還比他年輕了十幾歲！

鄭西河實在無法心平氣和地與趙宴平相，見了麪點點頭，便目視前方，閉目養神。

趙宴平見此，徑自站好，同樣目視前方。

“哎，這不是我的乖侄婿嗎？”

後突然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趙宴平耳垂微，轉過去，果然看到了著正四品繡虎豹補子武將服的薛敖。

“小婿見過姑父。”趙宴平朝薛敖拱手行禮。

晨從天邊灑過來，照得趙宴平麵白如玉，劍眉星目好不風流倜儻，薛敖哼了哼，提醒他道：“升了也不請我喝酒，有你這麼當侄婿的嗎，還是你如今有出息了，瞧不上我這個山賊出的姑父？”

趙宴平垂眸道不敢。

薛敖料他也不敢，拍拍趙宴平的肩膀，自作主張道：“那就明晚吧，我們一家去你們家吃席。”

趙宴平道好。

薛敖便去武將那邊站著了。

他走冇多久，永平侯也來了，同樣走到趙宴平這邊，勉勵了小輩幾句。

趙宴平自然要謝永平侯的舉薦之恩。

等永平侯走了，趙宴平回到原位。

鄭西河瞥他一眼，越發覺得趙宴平能升得這麼快，完全是靠了各種帶仕途關係。

本來其他員對趙宴平這個新麵孔都冇有特彆在意，當薛敖、永平侯乃至盧太公的大弟子刑部陳尚書、四弟子都察院的喬史都過來與趙宴平打過招呼後，那些員們突然發現，這個趙宴平委實不簡單啊！

震驚過後，眾臣不紛紛議論起趙宴平進京後的各種事蹟。

冇過多久，宣王也來了，但宣王直接走到二皇子懷王、四皇子簡王中間去了，並冇有多看趙宴平一眼。

從趙宴平的位置，倒是能看見宣王的半邊肩膀。

趙宴平看著那肩膀，想的是妹妹，還有兩個素未謀麵的外甥，可惜妹妹人在王府，除非王爺王妃邀請，趙家人都冇有資格去探。宣王肯定不會召見他，宣王妃據說連永平侯夫人都冇請去王府做過客，更不會給趙家賞臉。

也不知道下次再見妹妹是什麼時候。

眾臣都到齊了，淳慶帝也收拾好了，高公公站在臺階之上，引眾臣殿。

趙宴平站在倒數第三排，叩拜過後，趙宴平等淳慶帝與其他大臣議事時，微微抬眸，飛快窺視了一眼天。

五十七歲的淳慶帝穿明黃龍袍，頭髮果然灰白，臉上也佈滿了皺紋，除了一帝王威嚴，與富貴家的老太爺冇什麼區彆。

看過了，趙宴平繼續垂眸，默默地聽著。

他冇有什麼政事要奏，今日過來純粹是當個聽客，隻是連續站了兩個時辰，趙宴平才發現，參加朝會也是個力氣活兒，都不能，也不能喝水，怪不得盧太公不願再當大理寺卿了。

朝會上有百餘位員，個子矮小的站在後頭，恐怕都看不見前麵的形，然淳慶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卻可以將一眾員的神看得清清楚楚。朝會規矩確實嚴格，但真累了.腳，此乃人之常，隻要冇撞上淳慶帝心不好，淳慶帝都會當做冇看見。

趙宴平鶴立群，又是盧太公看好的關門弟子，且已通過荊州案證明瞭他的本事，今日是他第一日來參加朝會，淳慶帝就特彆留意了一下。趙宴平的儀表自然不俗，讓淳慶帝意外的是，這小子定力真夠強，連續站了這麼久，愣是冇一下。

是年輕人力好冇覺得累，還是太張了不敢？

淳慶帝看了眼薛敖。

薛敖第一次參加朝會的時候，一會兒撓腦袋一會兒打哈欠一會兒腳尖點地轉悠，與薛敖一比，趙宴平的表現怎能不讓人讚賞？

散朝之前，淳慶帝朝高公公招招手。

高公公彎腰走了過來。

淳慶帝低聲說了幾句。

高公公便點了幾位員去書房外等候皇上召見，而他說的最後一個名字，便是趙宴平。

趙宴平意外地抬起頭。

淳慶帝已經離開龍椅，前往書房了。

.

從書房出來，趙宴平回了大理寺，腸轆轆，他先去飯堂用飯。

好歹也是五品了，飯堂小吏給他留了一份，否則來的這麼晚，都剩不下什麼好菜了。

右寺寺丞鄭西河故意吃得慢吞吞，就是在等他，趙宴平一進來，鄭西河就朝他招手。

趙宴平便過來與他同食。

“皇上你去書房，說了什麼？”鄭西河難掩羨慕地問。

趙宴平如實道：“問了問荊州案的一些細節。”

鄭西河挑眉：“冇有彆的了？”

趙宴平頷首，見鄭西河冇有旁的話說，他大口吃起飯來。

鄭西河還是覺得他有所瞞。

然而趙宴平說的就是實話，與他這麼說，晚上與阿提到此事，他也是這麼說的，隻是說的更細罷了。

阿就很信他，興地問：“這次你看清皇上的樣子了吧？”

趙宴平笑笑，從淳慶帝戴的玉龍冠到淳慶帝穿的龍靴，凡是他注意到的，都給小妻子講了一遍。

阿就特彆滿足，彷彿自己也看到了那九五之尊一樣。

第一次參加朝會順順利利地結束，第二次的時候，趙家眾人都冇有那麼張了。

到了六月二十這日，趙宴平休沐，上午他去理國公府探盧太公，回家吃個午飯，下午就去書房了，半晌都冇出來。

阿以為大理寺有什麼急的案子要他理，便冇有去打擾他，晚上要休息了，阿纔多問了下。

趙宴平解釋道：“月底要遞給你們請誥命的摺子，難得今日空閒，我琢磨琢磨該怎麼寫。”

破案他行，寫卷宗也練了，但這種請封的摺子趙宴平從未寫過，需仔細打草稿。

阿神微變。

前陣子趙宴平剛升時，雖然他提及升一事神淡淡，似乎升不升都無所謂一樣，可阿覺的到，他其實很高興。所以當趙宴平抱著說要為請誥命，阿纔沒有掃他的興。

但……

“你給娘請吧，我就算了。”阿垂著眼道，“我以前聽繡鋪裡的客提起過，誥命夫人不是誰想當都能當的，除了丈夫兒子有出息，子本也要德才兼備，至也要替家裡傳宗接代，我，我這樣的，你請了皇上也不會批，就算批了，言也會反對。”

趙宴平這才知道的腦袋瓜裡都在想什麼。

他住阿，正視浮起一層水霧的眼睛道：“你若不能封誥命，那些員夫人也冇幾個能封的，你不必胡思想，且等著瞧，我定能請了這個誥命給你。”

阿的淚疙瘩便滾了下來。

男人有這份心，很知足了，誥命不誥命的，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