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一行近千人，逶迤朝南方行進。隨行有李恪、薛仁貴、殷揚、宇文洪泰和龐飛這一眾義氣相投之人隨行，秦慕白倒也不覺到無聊。畢竟是三十歲人的心誌了，這一點點離愁彆緒還是承得了的。時的憂傷之後，秦慕白很快調整了心，開始展自己人生的下一站了。

古往今來，場之上相通的地方可不。京下放到地方深造一下，乾出點績回去後然後提拔，屢見不鮮。秦慕白知道，自己現在可是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容不得半點閃失。乾得好了，前途可謂無量；要是犯了錯，倒黴也是肯定的。

畢竟，自己在朝堂之上可是得罪過人的！

襄州，正如李勣這個兵家大者說所，乃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襄州古時又稱襄，襄郡，地中原銜連漢水，南通荊鄂西連漢蜀，往東水路可直抵吳越，乃是中原樞紐之地。

襄州多水，漕運相當便利。一條漢水就橫亙在襄州麵前。自古以來，漢水就是荊襄一帶的天然軍事屏障，也是生財之道。說起漢水，值得一提的是它發源於漢中，而漢中是漢朝的發詳地。

漢，一個民族的稱號。大漢民族，漢語、漢字、漢文化……不必贅述。之於漢水，古往今來的華夏兒，自然對它貫注了更多的。

荊襄一帶的錢糧布鐵皆過襄州，水陸兩通皆可運抵關中上稅給朝廷。吳揚一帶的鹽務也多多仰仗這裡的漕運，以襄州為始發往南方各州縣。因此，襄州的漕運碼頭可以說是天下聞名，也就了襄州的一項重要財政收。

因此，襄州非但是中原重鎮、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富得流油的一塊大。若非是李恪這樣的皇子，又豈能輕易斬獲襄州刺史這樣的缺職？

自然，越是繁華與富庶的地方，也就越加的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之人無所不有。是漕運碼頭這一塊，就幕重重十分複雜。不管是是兵，仰或是平民流氓，誰不想在這裡撈一票？再者，但凡涉及到鹽米鐵這些朝廷專賣的東西，必有鹽梟私商這類活。長此以往，襄州一帶出現了不地下“綠林幫派”，實際就是帶黑社會質的潑皮強人們在這裡撈好。而府軍隊則與他們暗通曲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各取所需。

再有那些世居荊襄的故老世家子弟與地方紳豪強們，諸多勢力織在一起，小小的一個襄州表麵看來是個彈丸之地，卻不似表麵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若非是個有能力的人，來了這裡還真是難以吃得消拿得住。

一路上李恪就與秦慕白聊的這些，顯然他對襄州甚是瞭解。原來，他此前曾在安州任職，沿漢水順流而下即可到安州，相隔並不太遠。對於這一帶的人，也多瞭解一起。

“看來我們此行並不輕鬆啊，殿下。”秦慕白笑道，“現在我明白為什麼皇帝那麼乾脆的就準我與你同行了。你一個刺史，冇了軍隊的幫助想要鎮住襄州的這些地頭蛇，怕是也不容易啊！”

“說得極是。”李恪微然一笑，道，“到了地方州縣可不比天子腳下的京城，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也許這裡的一個小小鄉紳，每日都會稱頌吾皇聖明天子萬歲，但暗底裡卻覺得自己纔是這一帶最頂天立地的人。”

“說來也不奇怪。”秦慕白道，“在一群人當中，誰要是習慣了人貢拜或是發號施令，時間一久，就容易飄飄然。再者，站在山頂的人和站在山腳下的人，彼此看來都是渺小的。”

“嗬，這話說得極妙。”李恪聽完笑了，“看來你早已竹在了？”

“談不上。”秦慕白說道，“到了一個新的環境，先要適應一段時間再說了。我隻聽說襄州的漕運碼頭最是繁華也最是複雜。不如這樣，我們帶幾個人喬裝改扮，私服前往先行打探一回。冇有什麼訊息，比自己親眼看到的更確切。”

“好。”李恪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數日後已接按襄州治所襄縣境，李恪喚來權萬紀，讓他統領大隊人馬繼續走旱路南下襄州。而李恪，則與秦慕白一起帶著薛仁貴、殷揚、龐飛、宇文洪泰等四名親隨。眾人喬裝改扮，在一漕頭登了舟順漢水南下。

時值早春，河上東風甚寒。一艘南方慣見的大帆客船迎風破浪順流而下，隨行的還有十餘人，多是販夫走卒與往來旅人。

李恪與秦慕白雖是換上了普通的仕子服飾，一子超然的氣質卻是掩之不去。再加上隨行的四人都是孔武有力非等閒之輩，尤其是牛高馬大如同煞神的宇文洪泰更是嚇人，因此一路來都冇什麼人跟他們搭訕，更談不上滋事的了。

讓大家哭笑不得是，宇文洪泰這麼一個莽鐵打船的漢子，一上船就心驚跳腳下不穩，如同小媳婦進了惡公婆的家門，誠惶誠恐臉都有點發白。上船了一直一聲不吭的著，冇多時辰，突然就在大吐大嘔起來。

這麼大個傢夥，居然暈船！

“嗚……早知道我不跟來了！”宇文洪泰哭無淚，船走一路，他就吐了一路，像個孩子似的哭訴，直把滿船人都要笑翻。

順流下來，還有百裡水路纔到襄州。大帆客船沿途停靠了好幾個碼頭，接客下客。秦慕白等人也都見識到了襄州的漕運碼頭，的確是異常繁華與熱鬨。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時常有客船或是貨船靠岸。在這裡接活計的夥伕日夜守候，也時常可見差衙役在此維持秩序。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形跡彪悍之人在船艙人群中往來穿梭，眾人對他們奉若神明不敢有半點得罪。

“襄州的漕運，事關朝廷俸稅與鹽鐵轉運，向為極為要。”李恪說道，“至我大唐開國起乃至前隋時期，荊襄一帶就鹽梟橫行，剿之不絕殺之不儘，無數的鹽稅流鹽梟之手。除了賣私鹽，鹽梟們還有組織的聚眾在一起，結聯府私營鐵，橫行鄉裡欺良善。若是世，這些鹽梟的行為尚事理喻，有些也是為了抗擊暴政討條活路。但方今太平盛世國泰民安，這些傢夥們多行不益隻為中飽私囊，那可就容不得他們了。”

秦慕白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久聞荊襄一帶富庶繁華，但也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與平靜。這麼多年來，鹽梟潑皮們一直剿之不儘，幾乎與王法並駕齊驅，地方的府似乎也對他們無能為力。這一次我們前來，若能剿滅鹽梟，或許會是一件不錯的政績。”

李恪角一挑笑道：“看吧，又與我想到一了。彆人辦不下來的事，我們辦下來了，那就是不錯的政績。襄州的鹽梟究竟有多大勢力有多難辦，我們可要深瞭解了才知道。”

稍後李恪問那船伕，得知前方有一個襄縣境十分著名的渡頭，名曰‘八鬼渡’，是襄州最大的漕運碼頭之一。李恪便道：“我們在那裡下船走走看看吧，住上一兩日也是無妨，反正也到襄州境了，就當尋訪民生。”

“也好。”

不久一行眾人下了船。宇文洪泰雙絆蒜好不狼狽，下船走那舢板時若非是力大無窮的薛仁貴給攙著，多半怕是要摔進河裡了。

時值黎明，八鬼渡上卻早已熱鬨上了。

客運與貨運的船，分得極細。左邊停一溜兒上下客的客船，右邊是更大的一片貨船。放眼一，方圓數裡的水麵之，船舢如麻佈滿整個碼頭，有些差大聲吼的指揮船支進港靠岸，多如牛的苦力民夫在這樣的清冷早春之黎明，穿著短襟布衫挽起管，著腳板坦著膛，呦喝著扛起貨往岸上搬運。旁邊便有計件的薄頭一一點算，該是用來結算工資的。

秦慕白等一行人是從客運碼頭邊上岸的，除了上下船的行人倒是冇遇到什麼閒雜人等。一路走來繞了個大彎，眾人有意到貨運碼頭邊去看個究竟。不料口邊的兩名衙役橫出來將他們攔住了。

“站住，你們是哪條船的東家漕主？”衙役警惕的看著幾人，質問道。

“哦……那條。”李恪隨手朝前方一指，笑道，“大哥快放我等進去，我們的貨正在卸裝呢！”

“嗬！”那衙役冷笑，“哪來的浮浪公子，這裡又不是風花巷柳之地，豈是你們尋樂子的地方？走吧走吧，彆爺翻臉！”

“你什麼意思？”李恪臉一沉，“我自家的船在卸貨，我還不能進去看了？”

“讓你滾，你就滾！”那衙役好不耐煩，沉喝道，“非要在這裡討晦氣不是？”

“慢著。”旁邊另一名衙役似是機靈些，打量李恪等人行頭不凡或許是些大人，將那名惡衙役拉到一旁，自己拱了一記手賠話道，“這位郎君要進碼頭，究竟所為何事？”

“方纔我不是都說了麼？”李恪倒是冇有發怒，平聲靜氣的反問道。

“郎君說笑了。郎君該是外地來的客商吧？”那衙役笑了一笑，顯然有些嘲諷的味道，但仍是很客氣的道，“但凡出八鬼渡的漕主東家，手上必有縣衙頒給的特許令牌。無須多言，任何時刻都能自由出。郎君……可曾明白了？”

“什麼，還得要令牌？”李恪怔了一怔，隨即乾笑兩聲，“罷了，我倒是一時忘了，待我回去找貴縣府君討要便是。多有叨擾，告辭！”

那惡衙役冷笑：“周老九，跟這些潑皮廝有甚廢話好講？直接一子叉走忒是安靜。”

秦慕白等人是來探個究竟的，一直從旁靜觀瞭解。倒是那吐了一路的宇文洪泰，子雖是吐虛了脾氣也恰是了一肚子，這時再也按捺不住的惱上了。呼喇喇的衝上前上來，他揮起扇般的大掌，一掌就扠到了那惡衙役臉上，吼道：“找收拾是吧，俺全你！”

那惡衙役大一聲仰天就倒，如同一塊水泥板撲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可把四周的一片人給驚到了。數名衙役提著刀就喊著衝了過來，整個碼頭頓時像炸開了鍋，熱鬨上了。

李恪與秦慕白等人也都有些惱怒，但畢竟都是省事之主不願多滋事端，於是忙將宇文洪泰拉回來。

李恪暗罵：“宇文洪泰，你吐糊塗了還是怎的？也不分個輕重緩急！”

秦慕白卻是微然一笑：“公子，既來之則安之，洪泰捅個簍子未嘗不是好事。就如同要取滅一個馬蜂窩似的，總得有一手試探吧？”

“嗬！”李恪一笑，不說話了。看著眼前圍過來的一乾人等，背剪起手，看著他們發笑。

那惡衙役被人從地上拉起，怕是摔得疼了時時捂著腦殼哀號，旁邊的那個周老九似是個頭領人，急忙在勸住後那些群激昂要手打架的兄弟，又來李恪麵前道：“這位公子，看你也是知書達禮非等閒之輩的人，奈何手下有這等兇頑之人？碼頭之上不便惹事，你們快走吧！”

“你倒是個省事的人。”李恪笑了一笑道，“話說回來，我今天若是不走，況將會如何？”

周老九擰了一下眉頭，儼然也出了一怒意，不耐煩的道：“我們正忙，你最好不要再糾纏不休。否則，就是被打死在這碼頭也是有可能。快走吧快走吧！”

“哈哈，有趣了！”李恪大笑，“大唐有哪條王法規定了，闖一闖漕運碼頭就要被活活打死呢？我今天還真想開個眼界呢！”

旁邊的秦慕白就笑了，說道：“公子今天如此雅興，我等必當奉陪。這位周大哥倒是個不錯的人，我們也不為難你。不如你你們的兄弟退下，放我等進去看看，料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