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八字輕，眉尾

我從來冇有想過，一次例行的鬼市，一次突如其來的火災會讓我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火災對我的打擊並不大，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八字輕。

那一年我八歲，母親剛剛去世，親戚們看我的眼神裡帶刀，尤其我的外婆，哭嚷著將一手指到我的額頭上：“你八字輕，你自己倒黴，為什麼要帶上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為了撿掉在馬路的皮球，我站在了馬路上，疾弛而來的貨車即將撞到我的一刻，我的母親推開了我，我看著倒在泊中，汽車子輾過了的腦袋，一顆眼珠凸出來，掛在變形的腦袋上，白的霧氣從的子裡瀰漫出來，漸漸化作人形，我看到母親如生前一樣，隻是懸在半空中，冇有人相信我的話，我被視為不詳，連我的外婆也這麼認為。

外婆越來越激，唾沫星子落在我的臉上，的後，是我母親的棺木，睡在裡麵，聽不到，看不到，我地咬著，一言不發，終於有人牽起我的手，將我帶離這裡，是乾爺爺。

他是我出生的小鎮上有名的算命師父，從我懂事起，他總用乾癟的手握著一顆邦邦的水果糖讓我他乾爺爺，他上總有子老人臭，彆的孩子都嫌棄他，隻有我會坐在他的腳邊上，將水果糖咬得嘎嘣作響，聽他說些奇怪的話。

他說的最多的就是——當年鐵馬遊沙漠，萬裡歸來會二龍。

現在，他拉著我走出家門，有人看到我，眼神複雜，然後匆忙過我的子，匆匆離去，乾爺爺歎了一口氣：“我的好孫子，八字輕的人容易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沾染的氣重了，抵銷氣，會讓人覺得頭暈腦脹，做事不集中，纔會顯得格外倒黴，其實不礙事的，等你長大了，就看不到了，來，這個給你。”

這是用紅繩串起來的一塊玉，它並不是完整的，一小塊碎片而已，乾爺爺的手抖著將碎玉掛在我的脖子上：“孩子，命中註定的事是擋不住的，你遇上的人，遇上的事，都是劫數，不要逃。”

他展開我的雙手，嘿嘿一笑：“你雙手都是斷掌，男人左手斷掌——掌兵符，男人右手斷掌——掌財庫，雙手皆斷掌，隻要導正途，必能有所作為。”

我聽不懂，就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記住。

乾爺爺算的命素來是準的，孩子們不喜歡他，但是大人們都拿他當活神仙，他老去的樣子也像個活神仙，臉上一道道的壑就像藝品，所以他死去的方式也不一般，他站在鎮上唯一的一條國道邊上時，一輛路過的農用車上掉下來一鐵叉，鐵叉不偏不倚地捅進了他的脖子裡，像噴泉似地噴出來，他的子被鐵叉抵住，一直站立在那裡，他雙眼圓睜，看著站在馬路對麵的我！

是的，我親眼目睹了乾爺爺的死亡，他那雙圓睜的眼睛我一輩子也忘不掉，可是我心中不安，莫名地不安，乾爺爺在一次重複說著“當年鐵馬遊沙漠，萬裡歸來會二龍”的話時，長歎了一聲，他著我的頭：“孩子，乾爺爺泄了天機，會不得好死。”

看著乾爺爺瞪大的雙目，還有那一被染紅的裳，“不得好死”四個字在年的我的腦子裡轟然響起，乾爺爺是因為我而死的，我被這疚折磨得死去活來，終於，我決定將這件事藏在我的腦子裡，母親死了，乾爺爺死了，父親終於決定帶著我離開那個小鎮。

八年以後，我送走了父親，我把父親的骨灰撒進了河裡，這一回，冇有親戚指著我痛罵，清淨得多，我展開我的雙掌，看著兩道手紋橫貫手掌，居然大鬆了一口氣，從今以後，我不用再牽連任何人了，我將隻為自己而活！

我，林天易，從十六歲開始就撿為生，我進古玩行業已經十年，十年的時間，我擁有本市最大的一間古玩店，我人品不太好，我錢，收集，更撿，所謂撿，就是很便宜的價錢買到值錢的古玩，賣家還渾然不覺自己賣了。

夜風微涼，這裡是N市的古玩夜市，已經是淩晨兩點，雖然夜已深，但這個地段卻來了不車輛，不人背揹包在附近轉悠著，還有人雙手進口袋裡，雙眼放，我冷哼一聲，你們也是我的對手？

這裡是古玩夜市，也鬼市，每週六的晚上，淩晨兩點以後，這裡會一掃寂靜，人聲鼎沸，隻因為這裡會滿了各路古玩商人或古玩好者前來撿，這裡是撞運氣的地方，也是檢驗能力的地方，更是我曾經賴以生存的地方。

儘避我現在不差錢，但我仍改不了來這裡撿的習慣，這是興趣所在，絕不會因為手上多了幾個錢就隨意丟棄。

我獨自一人站在這裡，無人與我搭話，或許是認出我來，不人對我指指點點，不用順風耳，我也能知道他們在說我難纏，或者說，我是個讓他們頭痛的對手，我看中的東西，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在這一刻，我尚不知道這個病會讓我付出我的下半生，為了一個虛無飄渺的東西去鬥餘生。

剛纔還禿禿的廣場上，各個攤子擺上了，各家攤子上的電燈通了電，這一片區立刻通亮，一直等著的人群們傾刻湧了進去，我不急，誰說跑得快，才能吃得飽？

不過，我正準備提腳，一隻手拽住了我，尼瑪，丐幫半夜還上班，這經濟頭腦也太牛了，我一回頭，看到個眉清目秀的年，單薄的白襯衫下麵的小板讓人看著心疼，他的地抿著，眼神倔強地看著我，好像我得罪了他。

“什麼事？”我莫名其妙：“小兄弟，認錯人了吧？”

“眉尾發散眉頭。”年說道：“你最近要小心。”

俗話說，怕嫁錯郎，男怕錯行，虧得這小夥子長得白白淨淨地，居然學人家算命，前途堪憂啊，我冷笑了一聲，拿出錢包，出一張百元大鈔：“借你吉言。”

我把鈔票塞到他手上，便急著走，那隻拉住我的手不打算鬆開：“眉如果出現了眉末端有發散，眉頭有相的況，最近一定會倒大楣，你要小心。”

真是黴頭，我回頭怒視他：“你今年多大了，家長知道你乾這行嗎？乖，拿錢就走人了吧，什麼兇不兇的，我要進去撿，你這裡我黴頭，多虧我脾氣好，不然你就變熊貓眼了。”

年盯著我的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看來不行。”

“當然不行了，算命也是需要點能耐的，回家研究下易經再出來，這樣子是賺不到錢的。”我刻薄，我知道。

“我是說你的禍事躲不了，要幫你轉運，不行。”

我覺被人降了一軍，正要回，他居然主放棄，鬆開了我的角。轉離開，被他耽誤了這麼久，我迫不及待地走進鬼市裡，攤子上擺滿了玉石瓷，還有些古書畫，極的金銀，民國時期的畢業證、教科書也有。

不前來撿的人正與攤主較著勁，冇有看中的，便在裡麵四轉悠著，我不著急，我隻知道一個道理，不要對自己關注的東西表現和太過於急切，這等於出賣了自己的心思。

一圈看下來，我冇有看中的東西，便在最邊角的地方，拿出一菸，正要點，發現冇帶打火機，打算去借火，就看到邊的攤子上就有現的火，那是一盞燈，看清它的結構，我有瞬間的猶豫，我衝戴著鴨舌帽的老闆說道：“老闆，借個火。”

老闆正無打采地坐在那裡，今天他還冇有開張呢，心不太好，他冇好氣地指著那盞燈：“那不是現的嘛。”

燈是現的不假，可這是一盞死人用的燈——長明燈，裡麵的一個容裝燈油，燈芯用醋泡製，外層裝水，用以冷卻燈油；這因為油燈消耗的油主要不是點燃了，而是熱揮發，醋泡過的燈芯不僅能保持低溫，油燈外麵的水也可以有效阻止油溫上升，燈燃燒的時間就會延長。

這燈多半是從墓裡盜出來的，這老闆為了吸引人，特彆點燃了擱在這裡，可惜，冇有人留意到它，煙癮上來了，就顧不上許多了，我藉著那火點燃了手裡的煙，吸了一口覺心舒暢，藉著這勁兒與那個老闆搭起話來：“老闆，今天晚上還冇勻出去一件嗎？”

勻是古玩圈的行話，其實和賣是一個意思，偏偏要弄得文雅一些。

鴨舌帽下出一雙鬱悶的眼睛：“冇有，這鬼市越來越不景氣，生意難做啊！”

我的心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就缺個彩頭，我來給你開個張得了。”

我的眼睛在他的攤子上看了一圈，什麼是鬼使神差？事後想想，我當時就像被什麼東西給蒙了眼，完全不走心啊！

冇錯，我就是掏了一千塊把那個燈給買下來了，那個鴨舌帽老闆馬上就神了，對我的態度也殷勤了不，鬼市的時間就這樣打發過去，在我十年的撿生涯中，今天晚上，是最奇怪的一個晚上。

離開鬼市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那個白年，他盯著我，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我扭過頭不看他俊秀的臉龐，手裡地握著那盞燈。

古玩店是我的事業，也是我的家，一樓是店麵，二樓是居家，窩在沙發上，我盯著茶幾上的長明燈，這世上有冇有永遠不滅的長明燈，冇有人知道，據說秦始皇帝裡的長明燈是永世不滅的，冇有人進過地陵，是不是真的就無可考據，我玩心大起，從鬼市出來，長明燈就一直亮著，現在，我打算讓它一直亮下去！

折騰了大半夜，我累了，冇來得及洗澡，就窩在沙發裡睡了下去，窗戶開著，有涼風吹進來，舒服！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六歲死去的媽，十六歲死去的爸一起出現了，他們笑瞇瞇地看著我，指著我脖子上的碎玉說著什麼，我隻能看到他們的在，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奇怪的是，明明是夢，但的我記憶好像回到了年，我站在一黑的棺木前，上穿著麻的孝服，鼻子下麵掛著一長串鼻涕，手裡還著一塊碎了的餅乾，眼淚流下來，和著鼻涕到邊上，我使勁地了鼻子，咬一口餅乾，眼淚又重新掉下來：“媽，媽媽……”

我的雙就了一下，我覺自己的一下，夢境太悲傷了，真實與虛幻的覺融合，讓我分不清楚狀況，夢境裡的世界是可以瞬間移的，我又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爸，年紀不大，可是鬢角已經花白，我瞬間心中酸楚，他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悲憫，就像那個年的眼神一樣，想到那個年，我從夢中驚醒，隨即聞到了一焦糊的味道，我一睜開眼，便看到了濃濃的煙！

走水了，起火了，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地板已經熱得燙腳，我看到長明燈滾在地上，屋子裡凡是可以燒起來的東西已經熱火朝天地燒上了，我顧不得許多，想到份證件在上，便往樓下衝，在臺階上就被樓下的煙給了回來，樓下燒得居然比二樓還旺！

老子十六歲開始艱難長大，好不容易混得人模人樣了，今天要是變烤人乾，讓我何以堪？窗戶開著，這裡是二樓，跳下去頂多瘸，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我冇有劉翔的起跑速度，但我有求生的強烈**，靠著這子勁兒，我輕巧地越過了窗戶，然後……“砰”地一下落到了地上——屁著地！

我冇死，掏出手機我首先打了119，看著古董裡沖天的火，我知道，完了，我這過去的十年，虛度了……

乾爺爺的話在我腦海裡響起來：“我的好孫子，八字輕的人容易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沾染的氣重了，抵銷氣，會讓人覺得頭暈腦脹，做事不集中，纔會顯得格外倒黴，其實不礙事的，等你長大了，就看不到了，來，這個給你。”

是了，十六歲以後，我好像轉運了，加上左右斷掌，簡直是如虎添翼，什麼八字輕都滾到一邊去了，冇想到啊，十年以後，因為一盞長明燈，我的輕八字又重新提到了桌麵上！

消防人員趕過來的時候，他們看到了被街坊們圍著的我，事後他們告訴我，雖然我臉上漆黑，可我就像個慘白的紙片人，輕輕一就能倒，冇有大礙，但我似乎魂魄離，子不是自己的，我每走一步，便輕飄飄地，給我一個氣球，它就能帶我飛到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