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國的使臣要來則來，想走便走，殷國留不住他們，也不敢留。

沒過兩日，大家便收拾收拾準備啟程返黎了。

隻不過臨行前，黎煥還是去見了見孟楣，帶上明雁君一起。用的話說，來都來了，不打個招呼就走也不像話。

彼時孟楣已經被收進了牢裡。殷容下令，果真是每天從上剮下一塊來，並且給及時上藥止，不能讓就這麼死去。

黎煥和明雁君去到牢裡時，牢間裡瀰漫著一冰冷的腥味，都是自孟楣上散發出來的。

上裳破敗淩，下底沾染著斑駁的跡，髮髻也散，往昔天真俏皮的小臉上有些淤青，愈發襯得的十分慘白。

雙腳已經被斬去，隻剩兩隻腳脖子，切麵被包得嚴嚴的，被鮮染。

周各也都有被皮剜的痕跡。整個臉上，呈現出灰白的死氣。

孟楣連都沒有力氣，隻吊著一口氣，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殷容曾對有多麼縱容，而今東窗事發後，便對有多麼怨恨。

他把所有的過錯、所有的罪責全都歸咎於一人上。可是，難道這一切真的就是一人所造的麼？

孟楣的心也被他一點點地折磨死了。

可能，真的錯了人。

孟楣眼神空地看著牢門外的黎煥和明雁君，忽而揚俏地笑，道：「王敗寇，而今你們確實該來嘲笑我。」

黎煥道：「嘲笑你做什麼，你這樣子看起來也不好笑。」

孟楣道：「興許我確實很慘，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兒去呢？孟娬，你不也一樣被人拋棄，到最後需得要改頭換麵才能活下來麼。」

黎煥道：「我現在不是比你好許多麼，起碼我還活得好好的。」

孟楣自嘲地笑了笑，良久道：「我鬥不過你，我輸了。明雁君，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他的目一直追隨著你。人都是自私的，我總得為我自己爭取點什麼吧。」

明雁君和本來也無怨無仇，過往的一些恩怨也都不值得明雁君放心上。如若孟楣沒有再犯，也不會去招惹，隻是讓明雁君放不下的唯有一件事。

那便是秋珂的死。

明雁君道：「應當吃罪難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恨的人也應當是我，而不是他。」

孟楣道：「你當我不知麼，我多想以此把你拉下水，讓你以後再不得翻。可惜殷容終究還是捨不得，他保全了你，他隻想要秋將軍去死。」

孟楣又笑道：「隻是殷容他不能明白，他殺了秋珂，比殺了你還要令你痛苦吧。他甚至天真地以為，隻要沒有了秋珂，你終會回到他邊的，嗬，多麼單純的男人啊。」

笑著笑著，就有些停不下來，眼角漸漸地了，又道，「到最後我們三個人都得不到所，我們三個人都痛苦著。這樣也好。」

孟楣想著，原想要的也不多，隻是能夠嫁給他，陪在他邊。隻是後來漸漸走著就變了現在這個樣子。

後來，負責行刑的人來了。他們開啟牢門，把孟楣拖出來，又往上剮下一塊來。

孟楣的聲裡，是真的夾雜著無盡的痛楚。

的疼痛，心死如灰。

可都沒有像湘蘭那樣咬舌自盡。

是著自己撐下去，撐到最後一口氣。如若活著是罪惡，也要讓這份罪惡在這世間多留片刻。

因為，太不甘心了。

黎煥和明雁君離開之際，慘痛地撕心裂肺地哭出聲來，歇斯底裡道：「為什麼！為什麼啊！我從始至終，都是為了他啊——殷容——」

驀然想起，年時和姐姐隨母親一起住在國公府，也是千嗬萬護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

有一次，和姐姐進宮去，在太學院裡看見了正讀書學習的七皇子。

京裡的這些宦小姐們，一有機會都會去地看他。

那時他穿著一白長，行止端雅，勘勘是往窗下一坐，便是一道風景。

自此便將他烙在了心上。

他功課好，常得太傅的誇讚。後來聽說他讀過哪些書做過哪些功課，便也興緻地也去找來看。

姐姐也很喜歡他，但卻對他所喜歡的不興趣。見看書時，姐姐通常都是一邊撥弄新首飾一邊不屑地道：「兒家家，你看這些能有何用？你該多學習學習怎麼看賬，將來嫁人後才能掌家管人，再不濟你學學琴棋書畫、歌舞紅，起碼還能博得男人歡心，這些母親都沒與你說過麼？」

天真無邪地道：「古人在寫這些書的時候，都是怎麼想的呢？」

姐姐繼續撥弄自己的首飾。

不又想，那日他坐在窗前讀這些書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呢？

多年以後的今日，孟楣渾鮮淋漓，在極致的痛苦中突然醒悟，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要去在意他是怎麼想的啊。」

***

黎國使臣離開殷國以後，不想沒出半年，金麟銳不可當，竟率兵攻了殷國國都。

金麟大軍裡，有一位令大殷這邊聞風喪膽的人——前殷武王殷珩。

他率領金麟大破殷**防，銳之師直殷國心臟。

殷國的將士和流亡的百姓們，對他又恨又怕。

都說他是惡鬼閻羅，他是來人間掃的，他是來收盡世間亡魂的。

他本是殷國戰功赫赫的戰神王爺，對於大殷而言是堅不可摧的存在。可如今，他率敵國之兵，席捲整個故國土地。

有人說，他是回來複仇的。

因為大殷屠他滿門、斬他髮妻，還將首懸掛於城牆之上示眾。

邊關的訊息總是會慢慢地傳開來。

此前，殷武王從未主現進攻過大殷的三軍將士。直到那日，他闖到城門樓下，將髮妻首奪回，從此以後，他揮師南下，一發不可收拾。

也有人說，什麼復仇，都隻不過是給他攻打大殷留下的一個藉口罷了。

他就是狼子野心、滿反骨，大殷這片土地生養了他，給了他尊崇的地位和份，結果他不但不予回報，反而毀了它！

他就是個魔鬼，是世上最殘暴邪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