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不知為何，覺得臉上的笑意刺目極了，道：「黎煥，你不想笑便不要笑！你在我麵前偽裝什麼？你想讓所有人都覺得你過得好，覺得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可我是你娘，你心裡想什麼我會不清楚嗎！」

黎煥角的笑意驀然僵住，凝固了。

崇儀和煙兒幫忙準備著婚事，也頻繁地往長公主這裡走，阿憐自是跟著轉。

幾人進院裡來時，恰好撞見母倆有些僵。

阿憐剛想上前去，被煙兒一把抱住。

黎煥麵上褪下了笑意，臉有些蒼白，低聲道：「既然娘知道，那還多此一舉做什麼？您讓我去旭沉芳書房裡看見那幅畫是幾個意思？娘既知道我心中所想，還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作甚？」

長公主道：「我什麼都不做，難道要我看著你一輩子這樣強歡笑下去？」

黎煥皺了皺眉，卻定定地看著長公主道：「這世上就沒有再令我開心的事了麼？看見阿憐一天天長大我不開心麼，看見娘嫁得如意郎君我不開心麼，看見你們都過得好我不開心麼？娘說說，究竟那隻眼睛看見我在強歡笑了？」

長公主氣得發，紅著眼道：「那你倒是忘記過去，重新開始試試！你有本事忘了殷珩，放下在大殷的一切，重新好好過日子！」

黎煥垂著眼，終是不說話了。

長公主又道：「你口口聲聲說與過去一刀兩斷了，可你心裡還想記他到什麼時候？你在大殷苦難的時候他在何？你差點被送上斷頭臺斬首示眾的時候他又在何！他都不要這個家了，他在別的地方娶了別的人，黎煥，你什麼時候能醒醒！」

阿憐無聲地哭著，看著娘孤單寥落地站在門口。

黎煥道：「娘，我一直清醒著。」

長公主忍不住捂著哭出了聲，深吸兩口氣又了下去，肅聲道：「我的阿煥一直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灑之人，可如今，你不想讓所有人擔心難過，可娘最是見不得你這個樣子！」

長公主哭著道：「阿煥，算娘求求你，你忘了他，也放過你自己吧。」

黎煥抬頭看了看明而晴朗的天。

忘了他麼。

一直在努力啊。

可以強迫自己從不在人前提起，可這世上總有些人，總有些事，不是那麼容易被抹去的。

阿憐再忍不住，蠻橫地推開煙兒的手，一腦跑過來，一下子就抱住了黎煥的。

一邊哭著，一邊哀求地仰頭著黎煥，搖頭道：「不要，娘不要忘了爹爹好不好……」又扭頭著長公主，一個勁地哀求，「外祖母，阿憐求求你，不要讓娘忘了爹爹，我想要爹爹，我想要弟弟……能不能讓他們回來啊……」

黎煥看著阿憐哭了淚人兒，蹲下便將抱進懷裡。

長公主在後亦是泣不聲。

阿憐悶在黎煥懷裡，一邊傷心地哭著，一邊喃喃著道：「爹爹回來，他做錯了事，娘可以生他的氣，娘可以打他罵他，但不能不要他……」

黎煥手順著的後背，良久輕聲道：「小傻子。」

是他不要我了啊。

阿憐抱著黎煥的脖子，使勁搖頭：「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爹爹……」

黎煥抱起阿憐，走出院子，邊走邊斟酌著道：「阿憐，如若，你真的很想很想你爹，我可以試著把你送到他邊去，與他再生活一陣子，可好？」

阿憐一頓，接著抗拒道：「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要爹孃一起……」

黎煥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娘怎麼能去呢，你爹在別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娘在這邊也有了新的生活。可不管我們大人之間發生任何事，都改變不了他是你爹的事實。你依然可以他，依然可以想他，我與他雖第一次為人父母，但娘知道，他一直都是位極好的父親。」

黎煥道：「阿憐，爹爹很好，他沒做錯什麼，娘也不需要打他罵他才能原諒他，隻不過是因為某些事錯開了，而後就再也回不去了。有的事，並不是我們希它怎麼，它就能怎麼。娘希你過得好，亦希他過得好，這就足夠了。」

阿憐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可仍是到無比的傷心難過，噎著道：「可我不想要什麼繼母……」

黎煥低頭用臉蹭了蹭的頭髮，道：「那是娘瞎說的。你爹他隻是找了個他覺得更適合陪他走下去的人罷了。但我相信，他和你想著他一樣，也仍舊是想念著你的。」

後來阿憐在黎煥懷裡睡著了。

黎煥把抱回了房間，放在床上掖好被角，低頭看著眼梢的淚痕，溫地輕輕拭去。

出房間時，見煙兒和崇儀站在外麵。

煙兒了口，道：「長公主隻是太心疼郡主了，郡主不要和長公主見氣。」

黎煥道：「是我娘，我怎會和見氣。」讓嬤嬤守著阿憐，等阿憐睡醒了再來，自己便抬腳往院外走去，「走吧，外麵還有好些事沒做。」

煙兒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突然說道：「可我覺得長公主說得對。」

黎煥回頭看和崇儀。

煙兒含淚道：「你什麼時候才能開啟心結，找回從前敢敢恨、能拿能放的果敢灑啊？我願你認真地活著，願你無愧於自己，更願你能放下過去，才能迎接更好的將來。」轉頭看向崇儀，「崇儀，你心裡也是這樣希的吧？」

崇儀神掙紮，卻終是認真地對黎煥道：「隻要你高興，做什麼都好。」

黎煥怔了怔，隨即失笑，過來搭上兩人的肩膀，勾著倆往前走，瞇著眼想了想，道：「要高興還不容易，我們去遊戲人間啊。」

煙兒跺腳道：「我是說認真的！」

***

後來，長公主府裡一切都準備好了。

黎煥尋了個得空的日子，真出門找樂子去了。

去上明雁君，邀上一幫親兵兄弟們，找了京裡最大的酒樓，讓酒樓裡的夥計把最好的酒都搬來，做東請大家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