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許一下子睜開眼,只覺得渾的冷汗都在往外冒。腦子里還是昏沉沉的,竟有些分不清剛剛腦子里浮現的車印,到底是夢境,還是白天所見。
還是說,白天沒有看得太清楚,被忽略的細節,剛剛想起來了?
一下子彈起來,看一眼手表,才3點50,剛過去20分鐘。又看向審訊室,首先看到的是殷逢,他的模樣專注極了,盯著符文秀,手里的筆飛快記著。看著又為了另一個男人。
而符文秀在他手里,居然服服帖帖的,只是角還帶著讓人到冷的笑,在說著話。
他們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結束測謊。可是尤明許坐不住了。轉下樓,一個人開車駛進昏沉的夜里。
這幾條街,加大了很多警力。即使是這個時間,尤明許一路還遇到了幾輛警車和執勤的警察。點了支煙,一路慢慢完。等駛到鄧家附近時,把車無聲停好,丟掉煙頭。
走到鄧家院墻外,里面已沒有半點燈,大概都睡下了。墻不算很高,退后幾步,蹬著墻就上去了,趴在墻頭上。
月一,無比清亮地照在頭頂,也把偌大的院子,照得依稀可見。尤明許一眼就看到了樹下多出來的那輛面包車,灰白,金杯,半舊。
尤明許覺到心臟劇了一下,手心也全是汗。但沒時間去細細捋思路了,一分鐘也不愿再等,剛要跳進院子,也不知哪心弦了一下,出手機,給殷逢發了個短信:“來鄧家。”隨后把手機調靜音,跳了進去。
幾間屋子,都黑漆漆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慢慢走到面包車旁,過車窗往里一看,盡管線很暗,卻依然能看到車廂里、座椅上,有些斑駁的深可疑痕跡,已經干涸。
尤明許原地站了幾秒鐘,看向那間屠宰室。輕手輕腳走過去,發現門沒鎖,開了道小。緩緩拉開門,空氣中傳來極輕地“吱呀”響聲。
立刻轉頭看著另外兩間屋,沒有靜。但沒,低下頭,等了有一兩分鐘,院子里依然是沉寂的,這才閃進了屠宰室。
屋子里一片昏暗,什麼也看不清。之前所見的那些工、塊,了一團團廓模糊的影。唯有月,從老舊的窗戶進,依稀薄。
尤明許口袋里有手電,沒開,一步步緩緩往里走。即使在黑暗里,那些刀也擺得齊整無比,像在列隊等待主人蒞臨。尤明許想起殷逢的推斷:你如果到了工作場所,必然發現一切整整齊齊就像機整理過。這是他多年從事手工匠人工作后的強迫癥。心中有寒氣在不斷滲,當走到屋子1/3時,瞥見案板的一個東西。
百分百確定,那東西,上一趟來的時候,不在這里。
那是把錘子。中等大小,極深。目前還看不清上頭是否有跡,也辨不清細節是否與監控里那把相同。但直覺告訴尤明許,就是它。
尤明許站在寂靜漆黑的屠宰房正中,卻只覺到某種冰涼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朝自己圍攏過來。四名出市井的嫌疑人,都符合側寫畫像。一真三假,不端倪。就宛如這一年來,兇手藏匿于人海,正因為太普通,極難分辨。
最后竟是小小的車泥印,暴了真相。人生百態,許多人看著有罪。可和他同樣木訥孔武的木匠不是,有犯罪傾向的醫不是,雙手指紋模糊神分裂的魚販,也不是。
某種干冷堅的強烈意志,從尤明許這樣一個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全驟然變得警醒而繃,如同斂起翅膀的鷹,踩著懸崖邊的樹枝,躡行向前。
而這份意志,在看清前方案板上躺著的那個人時,被無擊穿,土崩瓦解。
一下子彈起,跑了過去。
在樊佳躺的案板上方,正對著一扇窗,一些線進來。于是尤明許可以看見的臉全無,渾都是可怖傷痕,已經有一些尸斑浮現。
尤明許手去的鼻息脈搏,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可是自己完全沒有察覺。一下子跪倒在案板旁,一只手握著樊佳的,另一只手按著自己的臉。
這一室的黑暗,仿佛在同一瞬間,向撞過來。聽到自己哭出了聲音,那是連自己都從未聽過的聲音,凄厲,梗滯,居然很像人被堵住后,發出的哭聲。許多年來第一次,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在這一剎那,什麼都被拋到腦后了。全再沒半點力氣,坐倒在地,淚如雨下,唯有手,還握著樊佳一點蒼白僵的指尖。
天塌了。想,天真的塌了。
否則樊佳這樣的孩子,怎麼會犧牲掉。
犧牲在犯罪分子的屠刀下。
而作為的組長,最仰仗的人,沒有在死之前找到,沒有能把從那可怖的黑暗中救出來。
死前經歷了什麼,那些害者們,會經歷的突破人類極限喪心病狂的折磨,這個警察是否都經歷了?還有最可怕的,始終抱著被拯救的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希一點點在自己眼前熄滅?
尤明許突然發出一聲怒吼,或者說尖更合適。那是你無法想象的,像這樣強悍的人,能發出的最脆弱的已然崩潰的聲音。
然后站起來,彎下腰,忘掉了一切原則和警惕,想把樊佳抱起來,帶回去。
一陣猛烈的勁風,朝的后腦重重襲來。
這若是平常,即便后這人力大如牛,尤明許小心點,也能避過。可此時整個人恍恍惚惚,全然對外界的危險一無所知,聽到勁風后,只有經過多年訓練的本能,起了反應,上半往下一勾。
鐵錘撞在了的背上。轟然劇痛從背上傳來,尤明許一個踉蹌,撞在案板上,手里抱起的樊佳,也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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