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許看著不斷上升的電梯數字,忽然間,想明白了一些事。
殷逢總是在邊的。
無論是尤英俊還是殷逢,他總是在邊跑來跑去。失憶也好,腦子時好時壞也好,傷、昏迷、冒險……不管遭遇了什麼,都已經習慣——
他總是會在邊。
可經歷了這一次的事,尤明許忽然意識到,他和自己,明明是不同的。他不是警察,沒有那麼好的手。他也許可以憑借著腦力和心機,一次又一次找出罪犯、陪抓捕真兇。可說不定出了什麼意外,任何偶然的機會,哪怕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罪犯,都有可能令他傷,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就像今天,他差一點就丟了命。
有一些,于而言,理所當然的事,譬如說昨天就算把命代在山上了,也是死得其所。可于他而言,不是的。他本是個書生,充其量是個心理學顧問。甚至還是懲罰者組織的害者。可現在,兩人重新認識第二次,他依然為舍生忘死得天經地義。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尤明許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一些意。
答案,已經在心里了。
想,是這段時間固執了,是對于他中途的失憶離,太過耿耿于懷。
那句話,他是死活想不起來。
可是,他已經在那樣做了。
還非要等那句話嗎?就像他說的,等上個三十年?
想到這里,那滿心的苦里,居然還涌出了一莫名的甜意。
電梯門開,兩排病房,重癥監護病房就在盡頭。此時正是晚飯時分,人來人往,醫院里竟有幾分熱乎的生氣。尤明許的心忽然不控制地飛快跳著,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剛走了一小段,就聽到旁邊的病房里有人喊:“明許?”
尤明許回過神來,腳步一頓,才注意到旁正是許夢山和景平所在的病房。里頭就兩張病床,兩人都醒著,看著。尤明許連忙走進去。
許夢山傷勢輕一些,已經坐起來了,只是神還有些憔悴,看到尤明許,眼里閃過和沉靜的,如同之前每一次,著自己的搭檔。
景平還躺著,床頭掛著好幾瓶藥水,上也纏得的,只有一張臉在外頭。臉上還都是傷,眼睛和臉頰上的腫都沒消,那樣子看著就讓人心里難。他也看著尤明許,居然還出了一笑容。
尤明許去參加告別儀式前,匆匆洗了個澡,換了服——服是陳楓找來的,他就是有這樣變戲法一樣的本事。所以盡管一天一夜沒好好睡覺,此時看起來還是整潔完好的,只是臉差得很,可兩雙眼里,分明重新燃起了清冷明亮的。
許夢山本沒把自己上的傷當回事,打量了尤明許幾眼,就笑了:“上哪兒去了?急匆匆的。一切都好吧?”
尤明許答:“都好,老丁過來了,專案組善后。我剛才……”頓了一下,“去參加羅羽的告別儀式。”
許夢山也靜了靜,臉復雜。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旁邊的景平忽然了,他把正在輸的那只手,很慢很慢地舉起,放在了腦袋邊。他敬了個禮。
許夢山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還有些酸的,讓人不想面對的緒,涌上心頭。半晌后,他卻莫名又釋然了,也對著窗外,舉手敬禮。
尤明許坐著沒。
兩人的手放下了。
尤明許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看到,問景平:“老景,你怎麼樣?”
景平似乎用了一下力,才發出聲音:“還好,死不了。”那嗓音沙啞脆弱無比。
尤明許起走到他的床邊,握了一下他的手,說:“好好養傷,趕好起來,好了咱們就打一架。”
景平揚了揚角,答:“好。”
許夢山問:“其他人呢?我聽說殷逢他們后來趕來,撞上了懲罰者,都了傷。殷老師怎麼樣?”
尤明許答:“小燕和涂和你們一樣,了重傷,但是都活下來了。殷逢……聽說他剛剛也醒了。”說到這里,臉上帶了笑。
許夢山看了兩眼,狐貍子不改,眼里也染上笑,說:“聽說?行了,左右我們倆死不了,你也看過了,趕去吧。晚了殷老師沒見著你,該多傷心啊。”
尤明許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點頭說:“行,我去他那里看一下。有什麼事你們隨時我。”又朝景平點點頭,走了出去。
等走遠了,許夢山慢慢躺回去,了兩聲氣,這才躺平了。
屋里兩個人都靜了一會兒,許夢山開口:“天涯何無芳草,其實也就那樣,我估計還是因為咱們都是警察,見識過的人太,是吧?而且和殷逢……兩個人牽扯太深了,神仙也不進去。真的,那就是塊鐵板。其實咱們這次能活著,已經是撞大運了。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以后呢,有機會再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就已經是萬幸了,景哥,對不對?”
景平靜了一會兒,才答:“啰嗦。”
許夢山就不吭聲了。
又過了一陣,景平的聲音再次低低響起:“我知道那是塊鐵板,沒想過要踢。我不是那種人,我只是……看不得有事。”
這話忽然讓許夢山口有點發悶,一時竟無言以對。
——
尤明許走到重癥監護病房外,腳步一頓。
這是第幾次,走到他的病房外了?
可每一次,竟都有近鄉怯的覺,而且這覺,居然越來越濃烈。
敲了敲門,里頭響起陳楓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就看到陳楓立在床尾,還有兩個醫生兩個護士,圍著那人在打轉。那人當然還坐不起來,平平地躺在那里,聽到靜,他的神微微一變,往看了一眼,目里著清冷,飛快移開。
尤明許一怔,也不做聲,走到陳楓邊,聽醫生代。但眼睛卻一直打量著他,并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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