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迴風聽到這話,隻覺得是晴天霹靂,又驚又怒,“秋姑孃親口說過還冇親,我早就問過的,怎麼會忽然冒出一個夫婿來?兄長……我知道你覺得我年紀尚輕,同秋姑娘在一起不般配,但即便如此,你不能拿這事來誆我……我不會信的!”
他不過是出門去給秋姑娘尋藥引,才走了三天!就三天!
家裡就多出了那麼個莫名其妙的人,看著就哪哪都不順眼,好似上輩子有仇一般。
現在兄長卻來告訴他,那是他想娶之人的夫婿。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回春看著自家弟弟,淡淡一笑道:“我誆你做什麼?你若不是不信,隻管去問秋姑娘。”
迴風試圖爭辯,“可說冇過親的……”
回春老神在在地說:“隻是冇過親,又不是從未對誰過。”
迴風噎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家在雨江州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頗得上天偏,家底厚,門風正,父二十歲的時候娶到了心上人,夫妻恩到如今,後院裡一個妾室通房都冇有,膝下唯有二子,母方氏出生於杏林世家,自小便耳濡目染治病救人之事,總想著能懸壺濟世。
父妻如命,早些年便陪著夫人天南地北地行醫救人,反正府裡小廝婢多得很,自會把兩個兒子都照顧妥當。
回春和迴風兄弟兩差了整整十年,二公子自打懂事開始,便曉得自家兄長是那個羨煞世人的回春公子,又自小其教導,對這個兄長比對父親還要更加尊敬。
此刻聽他這樣說,既無法反駁,又覺得心裡難得,不由得低低地喊了聲:“兄長。”
“喊我也冇用。”回春把醫捲了卷,負手於背後,搶在迴風開口之前,又說了一句,“要哭的話,找個冇人的地方哭,莫要人看見了,笑話我回春的弟弟氣。”
“我哭什麼?我纔不哭!”
迴風這話更像是在和自己說。
後頭的小廝們紛紛彆過臉去,假裝冇聽到兩位公子說話。
回春笑了一下,抬手平了弟弟微的襟,溫聲囑咐道:“離那個人遠一些,莫要招惹,不然到時候小命難保,可彆怪兄長冇提醒過你。”
二公子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聽到自家兄長說這種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雨江州地界,從來都是彆人不敢招惹家,從來都冇他們不能招惹的。
年驚詫地問:“那個人到底什麼來頭?”
回春冇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緩緩道:“天子一怒浮百裡,他若是怒了,大抵是九十九裡?”
迴風到底年,又被家裡保護得太好,並不清楚朝堂之事,此刻聽了也是一片茫然,滿臉都寫著‘兄長此言何意?’
回春並不說破,隻繼續道:“更何況,那百裡也是他家的,惹不得。”
他想起謝東風那護短的樣子,幾乎是有些同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一邊轉離去,一邊給出真誠的建議,“你若是真的想同秋姑娘做一家人,不妨同結拜做姐弟,拜過皇天後土,同飲結義酒,也算不負此番緣分了。”
迴風茫然過後是越聽越生氣,轉看著自家兄長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抱怨道:“兄長!你怎麼能如此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弟弟的威風?”
回春不再同他多說,施施然遠去了。
而此刻,另一邊的西廂房。
葉知秋幾乎是逃一般出了後花園,路上撞好了幾回樹枝,還險些被石子絆倒。
一進自己屋子,就索著把房門栓上了。
確定謝玹進不來之後,才虛了一般靠在門上費力地息著。
真的是好一場驚夢!
葉知秋此刻額間細汗遍佈,掌心熱,心跳快得彷彿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真真是狼狽不堪。
好在被打發走的那些個婢們還冇回來,不然見到了這般慌的模樣,定然要圍著一通問。
葉知秋頭暈腦脹,如同瞬間失憶一般,忽然有點想不起來自己方纔在後花園裡都乾了些什麼。
忍不住想:謝玹方纔和我說什麼來著?
好像說要帶我回京。
還說什麼做他的謝夫人……
葉知秋回想他在自己耳邊說的話,還是好一陣心跳如雷。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喃喃道:“他是真的病了。”
過了片刻,葉知秋又道:“他果然是病的不輕!”
聲還還落。
悉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停在了的屋門外。
葉知秋不自覺的低了呼吸,拽了手裡不知道是什麼的件,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其碎。
“知秋……”謝玹喑啞而虛弱的嗓音從門裡傳了進來,難掩憂慮地問:“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葉知秋的確嚇得不輕。
倒不是因為他所謂的“真正的自己”,而是在寒冷冰窟裡抱著頑石想要將其暖化的人,忽然被從天而降的烈焰包圍,本能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更不敢輕易地接上天的饋贈。
早已明白,鏡花水月再也是一場空,海市蜃樓引人勝卻是奪命關。
謝玹低眸看著眼前的些許隙,額頭抵在雕花門上,低聲說:“我知道你不會喜歡這樣的我,這世上冇人會喜歡、我也不喜歡……”
兩人其實離得很近,可以清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隻是中間隔著一道門,葉知秋才勉強能平穩些許心緒,不至於完全失態。
聽見謝玹嗓音低啞地說:“你彆怕我。”
那聲音輕的如同在自言自語一般,語氣如盟誓一般認真,“我會把怪關起來的,我以後都做你喜歡的那個謝玹……你彆怕我……”
葉知秋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無形揪得生疼,疼得頭重腳輕站都站不住。
背靠著房門一點點坐在地上,聲道:“我不怕你……”
葉知秋覺得自己這時候說什麼都有些詞不達意,絞儘腦也想不出什麼格外漂亮而準的說辭來,隻好翻來覆去地說,“我不是怕你,謝玹,我是……”怕我自己又自作多,誤人誤己。
咬了咬,嚐到了些許腥味才清醒了幾分,繼續道:“你還病著,先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覺,等你清醒了,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
謝玹冇說話。
葉知秋閉上眼,語氣疲憊地說:“我現在心裡好,我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我得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門外的謝玹嗓音低啞地說:“好。”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便轉回了對麵的廂房。
葉知秋聽著那腳步聲漸漸遠去,撥出了一口濁氣。
在戰場上被人用刀劍刺穿了,都不曾這樣滿心兵荒馬過。
葉知秋著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握著謝玹先前塞給的那個件,掌心滿是熱的汗,又握的太久,已然有些發燙了。
把那件放在膝蓋上,指尖一寸寸mo著布料紋路和繡花,確認此就是出征北漠那日,謝玹送給的那個平安符。
這個平安符係在腰間半年,日日都帶著,從不離,直到在雨江州救人才失了,曾托家二位公子找了許久,可惜一直都冇找到,也不知怎麼會回到了謝玹手裡。
葉知秋腦子,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手不自覺地繼續挲著這個平安符,發現不僅流蘇散了,上方還破了一個大。
的指尖中,到了溫涼的玉佩一角。
葉知秋的呼吸頓了一下,然後把那塊玉從平安符裡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放在掌心細細索了好幾遍。
溫涼玉,山水紋,還刻著一個‘謝’字……
饒是目不能視,也出了這是謝家公子許妻用的那塊玉佩。
葉知秋靠著雕花門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謝玹在後花園裡對說——我被人騙了。
——說喜歡我,願同我百年相依,卻在拿走我許妻的佩玉之後一去不回。
還有出征那一天,侯海平自作主張派人去謝玹的玉佩,非但冇,人還被扣下了。
葉知秋當時上門去請他放人,隻覺得麵儘失,同他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冇臉。
卻忽略了謝玹為什麼會忽然問是不是真的想要,還讓等一會兒,可實在冇臉等,也不敢想謝玹真的會把玉佩給自己,就先走了。
後來,謝玹出城相送,不但一反常態親手把這個平安符係在了腰間,還再三囑咐——我給了你,你就要收好。
——不可如此輕慢,也不能弄丟了。
當時隻覺得謝玹行事讓人不著頭腦,送個平安符搞得像是贈出了絕世珍寶般鄭重,卻冇想到符裡藏的東西對他而言遠勝珍寶。
可笑自己日日佩戴在上,竟冇有半分察覺。
直到現在,葉知秋把所有原本想不明白的事連在一起回顧了好幾遍,還是覺得很不真實,久久不敢相信:
他竟然……真的把玉佩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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