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就是不進城，還不許商人們進城。

便是有傷者，都在城外醫治。

商人們氣得跳腳，敢怒不敢言，程卿冷笑道：「本懷疑人群中有細，誰要鬧著進城，誰就最有嫌疑！」

程卿隨行的幾十個衙役，不僅有人傷，還有兩個傷勢太重沒搶救過來，跟著出門，不能把人平安帶回去，程卿的脾氣現在很暴躁。

武大手臂上都捱了一刀，流了不，武大的臉瞧著更蒼白——程卿能不生氣嗎，自打那年武大從鬼門關被救回來，休養了多久才勉強找回了底子，如果武大要是死在北齊騎兵手裡，程卿衝之下說不定也要棄文從武，跟著俞顯他們去殺敵了。

程卿想了半天也不確定這兩三百北齊騎兵忽然出現的原因，不太信隻是巧合，是這些商販們倒黴，這些北齊騎兵本有任務在，偶然到了這麼多羊，臨時起意要搶一票吧？

馬匪強盜打劫，都知道要做好善後的安排，北齊人隻是長得魁梧，頭腦卻不傻，這樣臨時起意搶劫，除了會暴他們的行蹤，能得到什麼好！

這場莫名其妙的搶掠，像是刻意在製造混。

是在聲東擊西，想要攻打安定縣，還是有什麼人要趁機混進安定縣？

安定縣在蘭州城的後方，北齊人對蘭州久攻不下，可能想換個思路。

程卿現在看著這些被攔在城外的人，個個都像是細。

商販們之前激，現在都要罵死了，想不管不顧離開吧，貨都被運進了安定縣裡，如果拋下貨一走了之，卻是連本錢都賠掉的，沒人捨得離開。

他們既怕自己的貨被人吞掉，又怕留在城外還會有北齊人殺到，心的焦急無法用言語形容。

那個長得像奴隸的商人主過來，他似乎已經回過神了，和程卿搭話：

「大人可是害怕有蠻人的細作藏在我們中？」

程卿上下打量此人，想說覺得他就像細作，這人走近了細看，五還有草原民族的特徵。

商人苦笑：「大人不必如此看小人，小人有一半的蠻人統，家母是魏人，家父是蠻人，不過小人自從記事起就沒見過家父，他除了留給小人一副到排的樣貌，倒也沒盡過多責任。」

在先帝繼位之前，西北這邊並不邊貿，草原民族和邊城百姓通婚不。

後來先帝繼位，忌憚著鄴王府的勢力，下令關閉了邊貿，一些嫁到西北的草原子留了下來，娶了西北子的草原漢子卻大都拋妻棄子一走了之。

人更心，在西北安了家的，捨不得男人和孩子，先帝止和草原諸部邊貿後，嫁在這裡的草原子乾脆歸順大魏，做了大魏的子民。

男人就不同了，反正生孩子不需要他們辛苦，在回草原和留在西北之間，大多選了前者，回到草原上，西北的妻兒又追不過去，他們還是能另娶草原子為妻的。

商人姓薑，薑子驥，是平涼府人士。

平涼府在秦安北麵，挨著秦安縣。

薑子驥不僅有戶，還能說一口地道的平涼話，此去蘭州是販皮，似乎並沒有什麼疑點。

這人還知道蘭州城裡開了專賣羊織品的店鋪。

「聽說是秦安縣產的，平涼府有許多商人往秦安縣送羊。」

程卿始終表冷淡，薑子驥也不以為然，仍然願意熱臉冷屁——這並沒有啥丟人的，商人雖豪富，地位低微，在員麵前自當要賠小心獻殷勤。

如果不是程卿態度強把其他商人都氣瘋了，現在圍著獻殷勤的肯定不止薑子驥一個人。

安定知縣匆匆而來，與程卿相互做了介紹，薑子驥在旁驚呼：「原來您就是六元及第的程卿大人！小人與程大人一同落難，倒是小人的榮幸。」

落難有什麼榮幸的。

薑子驥竟能將馬屁拍的如此自然，這人都真是能能屈。

安定知縣見程卿不理會薑子驥，充當了和事佬，「原來程大人已與薑賢弟相識，薑賢弟雖是一介商賈，卻心繫家國大事，北齊犯邊時，薑賢弟捐了半數家業充作軍資。」

安定知縣似乎怕程卿對薑子驥有偏見，趕介紹了一下薑子驥的義舉。

能讓安定知縣說這話，薑子驥捐的半數家業想必是很大一筆銀子。

程卿的臉立刻和緩了不，薑子驥毫不在乎程卿剛才的冷對，他生了一副異族樣貌，又是商賈，別人不知他為人，自然會防備他。

「小人生是魏人，死了還是魏人，不過是略盡一點綿薄之力，隻盼大魏早早打退蠻人。」

寒暄幾句，安定知縣問程卿準備怎麼辦，如果程卿隨行的貨著急運往蘭州，安定知縣願意派人護送。

「程大人事務繁忙耽誤不起，這些商隊若有問題，本不會讓他們離開城外，必將一一核實份。」

安定知縣提著建議，程卿不置可否。

這位知縣大人，好像很想快點離開啊！

程卿笑著領了安定知縣的好意，「既如此，就有勞了。」

運送的羊和手套，一車車運送進了安定縣，現在又被人原樣運了出來，押車的衙役覺得車轅印記有點淺，貨份量有點不對，可解開一個袋子，裡麵裝的就是羊。

是自己疑心病太重？

衙役住心底的疑。

城門外的商人們神激，不得程卿一行人趕走，沒有程卿在場，他們想想辦法就能拿回貨。

或許不能拿回來全部，損失一部分，還在他們接的範圍。

程卿臨走之前忽然想起來一事，讓武大點出兩千四百兩銀票，給了安定知縣。

「這是本許諾要給殺敵勇士的獎勵。」

程卿都掏錢了，商人們也必須要馬上掏錢，更是暗暗罵程卿多事。

那些護衛沒想到程卿說話這樣算話，說殺一個蠻人賞一百兩，那就真是缺一兩都沒有。

程卿說這話時，有意去看了薑子驥，發現對方神自然，一點都沒有為死掉的北齊騎兵而難過。

——這個男人，要麼就如他所說，早將自己當了大魏子民，要麼就無比冷酷，能眼睜睜看著同胞在自己麵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