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帶著貨啟程。

薑子驥盯著的背影，慢慢把佝僂的背直。

這個人彎著腰做小伏低時已經是個高個子，打直了腰，上有一種攝人的氣勢，實在不像是地位卑賤的商賈。

「這位程大人，已經有了懷疑，仇大人不該放他走。」

薑子驥沒想到會在安定縣見到名滿天下的程卿。

年輕又機敏。

這樣的人才，隻有底蘊深厚的大魏才能培養出來，北齊的年輕人連漢話都不會，更別說學什麼四書五經。

四書五經，薑子驥是學過的。

要是治國肯定隻能選用其中一些理念，但用來統臣民卻很有用。

草原諸部作戰勇猛，漢人羸弱，但勇猛草原人建立的王朝從來沒有長久的，倒是羸弱漢人的王朝更迭至今，從來沒有真正被趕出過中原大地。

薑子驥一麵驚嘆程卿的察力，嘆是個人才，一麵又覺得安定知縣該除掉程卿。

這人果如程卿所料，的是冷的！

仇知縣皺眉，「本不願節外生枝，等他趕到蘭州城通風報信也晚了，還是專註眼下的大事吧！」

仇知縣想轉移薑子驥的注意力，薑子驥從善如流不再提程卿。

仇知縣將等候在城外的商人們放進城，商人們激涕零，紛紛大讚仇知縣民如子。

薑子驥垂下眼皮：真是一群蠢貨，連好壞都分不清，活該被用來祭旗。

薑子驥跟著眾商人進城，他使了個眼，邊的護衛便懂了他的意思，離開了安定縣，沿著程卿車隊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程卿沿著道繼續前行，走出了十幾裡路，讓衙役們將車上的貨開啟。

每一車貨，都隻有最上麵的一兩袋子還是羊手套、子，其他都被替換了破服裹著乾麥草，難怪車轅在地上留下的印記淺了，原本的手套、子塞在麻袋裡得嚴嚴實實，現在被替換了破裹乾麥草，連重量都不足！

衙役十分疚：「大人，小人該早點說的！」

他早就發現車轅印記不對了。

程卿冷笑，「幸好你機靈，要是早點說，我們這些人都離不開安定縣。」

武大是這群人中跟在程卿邊最久的，最瞭解程卿。

程卿從不孤勇逞強，任何時候，都會先保障邊人的安全。

衙役能發現車轅印記不同，程卿怎會發現不了？

當眾嚷開，安定縣那邊肯定就不放人了。

「那個薑子驥有問題！」

武大剛才觀察過薑子驥。

形格生得不似魏人，手掌上還有許多繭子，一個能被安定知縣以禮相待的富商，總不會還要親自幹活，薑子驥手上的繭子更像是常年舞刀弄槍留下的。

程卿神肅然點頭，「不錯，不僅是薑子驥份有問題，安定知縣也已經叛變了，至於安定縣的駐軍，現在還有幾分可信度不得而知。」

聯想到先前忽然搶劫道的北齊騎兵，薑子驥肯定是蠻人那邊的。

程卿對安定縣的駐軍還是願意相信的。

畢竟仇知縣和薑子驥本就是相識，如果仇知縣掌控住了安定縣的駐軍，那也不必在道上演這麼一場戲。

北齊和大魏開戰後，安定縣作為蘭州正後方的門戶早已戒嚴，外人想進安定縣要經過層層關卡搜查，薑子驥可以通過仇知縣進城，他攜帶的那些「貨」卻進不了城，會在城門關卡被攔下。

有了北齊騎兵搶掠，商人們進城避難名正言順，在慌中，城門的檢查不會那麼仔細。

薑子驥原本可以帶著他的人手和「貨」大搖大擺進城，沒想到遇到了程卿。

程卿把對方的計劃乾擾了一下。

把貨送進安定，卻把薑子驥留在了城外，仇知縣見況不對，不得不親自現收拾局——程卿能覺到，仇知縣是真的想快點離開，薑子驥卻想把留下，不願讓通風報信。

仇知縣是被脅迫的嗎？

程卿管不著那麼多了。

命眾人將貨都扔在路邊，將拉貨的馬從車上解開繩索，大家各自騎了馬逃命。

「如果我猜的沒錯，很快就有人會追上來，你們分開逃走，敵人想追也不知道往哪裡追。」

衙役們願意聽程卿的話，幾個學生卻不肯棄了程卿逃命，程卿問邵元誌：「你敢不敢帶著同窗去蘭州城報信？本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用什麼份，哪怕是扮乞丐呢，也要朝著蘭州方向走。等你們到了蘭州，就去鄴王府，元誌上次去過……罷了，鄴王府的門檻高，你們未必能靠近，去醫館找小磐，把安定縣的事告訴！」

邵元誌從未肩負起這麼大的責任。

這一天經歷的事，一波三折，比他前頭十幾年的人生加起來都驚險。

其他幾個學生也是，被程卿付重任，既害怕又激，紛紛表示不會辜負程卿的期盼。

邵元誌問程卿往哪裡逃，程卿嗬嗬笑：「本自有去，你問這個做甚，若你們倒黴被敵人抓住，扛不住拷打，供出本的行蹤怎麼辦？」

這話一說，邵元誌就不敢問了。

眾人將兩匹最健壯的馬留給程卿和武大，武大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程卿邊的，要分散逃命也要和程卿一起。

等大家都騎馬走了，武大才問程卿：「爺您怎將報信的重任給幾個學生，不如讓衙役去。」

程卿翻個白眼，「就他們幾個那小板，能不迷路找到蘭州城就不錯了，我讓他們想辦法去蘭州報信，是讓他們別和追兵。」

死人怎麼報信，隻要邵元誌幾人領了此任務，總要努力活下去。

至於程卿，也沒想過自己去報信。

仇知縣想放走，薑子驥肯定不會同意。

很快就會有追兵追上來。

武大問程卿可要去附近村落躲一躲，程卿搖頭：「如果蠻人要攻打安定縣，你猜他們潛蘭州後方會藏匿在哪裡？」

附近的村落正好藏人！

程卿跑去村子裡，正是羊虎口。

「走，我們回安定！」

程卿一扯韁繩調轉馬頭，薑子驥肯定沒想到還敢回去，現在最危險的地方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