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走水（一）嘉夫人的月梧軒在王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院子外是一排高大的梧桐，藤蘿掩映之間，顯得格外幽靜。

蕭奕修到的時候，見院燈火闌珊，笑語輕盈，居然所有人都到了。

顧清離在上座，邊有個空座，分明是給他留的。嘉夫人在側下首，對麵則是柳言玉和雲。

「王爺來了。」嘉碧若起相迎，似乎毫不意外。

蕭奕修記不得有幾日不見了，見一茜綉桃李芳菲的襦衫長，無端令他覺得有幾分刺眼。

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其實妝容得，並無不妥，依然如往日一般端莊又嫵，眼底還有幾分期盼之意，似乎對他滿是仰慕。

他終於想起是什麼令他覺得刺目了，便是這一的茜紅，實在是有幾分像離月的緋紅衫。

「下次不要穿這。」

嘉碧若詫異不明地睜大目，不知道自己哪點做錯了。

倒是雲在一旁看了，黑白分明的明眸溜了幾圈，輕輕笑了一聲：「嘉夫人，你這一呀，怎麼這麼像離月姑娘呢？」

嘉碧若低頭察看一下自己，終於明白了他的忌是什麼。輕咬下，一語不發地回了自己座中。

韻兒見自家夫人被訓斥，忙在旁道：「王爺請上座，今兒這一席，可有一半是咱們夫人親自下廚做的，王爺怎麼也得看在這份心上多嘗幾口。」

「嗯。」蕭奕修總算給了點麵子。

韻兒便忙著在旁指揮上菜，嘉碧若看他眼神淡了，並無慍怒之意纔敢替他佈菜。

「王爺嘗嘗這個……還有那個……」

晚膳倒是進行得和諧平靜，唯有顧清離一言不發，吃得也。懶得與席間眾人虛與委蛇，唯有對柳言玉神溫和。

兩人偶爾應答幾句，聊的都是蕭奕修的病，柳言玉說得卻比較含蓄，似乎有些不便的意思。

雲耳朵一，明明低垂眼眸，卻將這一切都聽了耳中。

「師兄，那個離月姑娘不是口氣很大麼？到現在王爺上的餘毒還沒清。」雲終於沒忍住，低頭對柳言玉耳語。

柳言玉四顧了一下，神略為猶豫，還是低聲答：「離月姑娘說如無意外，再施針一段時日，輔以藥方，應當毒盡除。這件事，暫時不宜張揚。」

怪不得顧清離問他，他也含糊其辭，彷彿並不太清楚離月姑孃的程序一樣。

毒盡去……這本是的目的，也該是好事，可怎麼就覺得心裡不安呢？雲覺裡的佳肴味同嚼蠟，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妥。

抬眼悄悄看，發現蕭奕修對二人之間的問答也顯得疏離淡漠，似乎並無喜，心中一。

雲是因為想到蕭奕修毒盡去後，自己便沒有理由再留在陌王府而煩憂，可他自己不是應當盼著早日解除毒嗎？為何也毫無喜？

「有勞柳公子照拂了，我家王爺能有今日，柳公子功不可沒。」嘉夫人含笑給柳言玉敬酒，似乎跟顧清離一樣，意在探問什麼。

柳言玉卻溫文清雅地搖頭：「我從來也沒幫得了王爺什麼，雖然聊盡綿薄之力，卻也隻是稍稍延緩他的毒而已，現在他的況隻有離月姑娘清楚。」

顧清離道：「柳公子不必自謙，最難得是你這份心意。若沒有神醫穀和你的努力，或許王爺等不到離月姑娘，怎能說你毫無寸功呢？」

兩人又客氣閑聊了幾句，突然發現席間隻剩下他倆在對答，所有人的目都停在他倆臉上。

顧清離清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怎麼今夜離月姑娘未至？」

嘉碧若答：「韻兒去請過，不在。」

顧清離裝模作樣點頭，略顯惋惜：「若是離月姑娘在，會更熱鬧些。」

蕭奕修這時緩緩開了口：「離月姑娘是上賓，本王允過來去自由，絕不乾涉，以後這種場合，無事不必請過來。」

顧清離正琢磨他是何意，又聽他道：「向來不喜這些世俗應酬。」

這一句話，便將席間所有人都貶為世俗之人了。旁人倒也罷了，雲心裡最不開心，咬著下心想，原來在他心裡，自己竟隻是個世俗子？怪不得他眼裡隻有那個離月。

忽聽外頭遠遠傳來呼：「走水了……走水……小葯圃那邊……」

所有人麵俱變，隨風則疾步衝進來，臉有幾分慌：「王爺，小葯圃那邊走水，已經有人過去了！」

「是怎麼回事？」蕭奕修迅速起，連往日的淡定也有幾分維持不住，眼神著一焦慮，「離月姑娘呢？」

「……似乎不在葯圃。」

蕭奕修一語不發，離席快步出去，其餘人自然也無心再繼續，各自跟在後麵過去。

小葯圃的火勢起於木屋，畢竟那間屋子裡外皆是原木搭建，極易起火。

隨風過去指揮人打水滅火，木屋外有兩口大缸，平時蓄水用以澆灌所種的藥材，倒是正好用以滅火。

好在發現得早，並無太大損失，葯圃裡的藥材也未被波及，隨風過去問清了況，過來稟報，原來火勢起於屋一盞油燈，那隻妙兒的貓跳上桌踢翻油燈，引起了這場意外。

嘉碧若拍道：「還好沒損失藥材。」

柳言玉的臉卻是凝肅，與雲對視一眼，雲便臉有怒意：「看起來是無太大損失，可木屋葯架子上皆是製過的藥材，有蒸曬過的、醋炙過的、薑製過的、酒炒過的……經這救火的水一潑，哪裡還有用？莫以為隻有大火才能燒盡藥材，水一樣會毀掉。」

隨風不懂醫理，但聽這麼一說也明白了，不由一臉尷尬，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聽聞能解王爺毒的最後兩味葯已找到，可那藥材之珍稀，恐怕整個東淵都再也找不到了……他的臉刷一下便白了。

柳言玉顯然也是因想到這一點才憂慮滿眼，唯有顧清離淡定自若。最清楚，那兩味葯如此難得，怎麼可能放在這白日不落瑣、夜間無守衛的小木屋裡。倘若這場火是人為有意，那不用說是奔著那兩味葯而來……

「王爺……」隨風遲疑著看蕭奕修，他深知自家王爺，這時候不可能想不到那一點。

蕭奕修卻一如既往地平靜，隻說了句：「離月姑娘不在便好。」

「都怪那隻死貓！」隨風一想到那隻貓便晦氣，早先是辛子瑤養的，那人便不是個好東西。後來人死了，貓卻散養在王府，除了離月有時候餵養它，本無人問津。

正罵著那隻死貓，便見有王府侍衛急匆匆過來，說讓那隻死貓跑了。

蕭奕修揮揮手，他自然不屑與一隻貓計較，便是那貓犯了滔天大罪又如何，難道靠殺了一隻畜生泄憤？

「派人去找離月姑娘。」

「聽見沒有，將京城翻過來，也要連夜把離月姑娘找回來。」隨風心中焦急，顯然是為了那兩味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