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和親淩遠章一案，經大理寺與刑部三司會審，判定流放三千裡，削職奪權，抄家沒產，與前禮部尚書柳正嚴的下場竟然一模一樣。

此案由刑部尚書蕭令斌親審，即便是大理寺卿暗中了淩家的再三託付，也沒能使出半點手段來。況且還有個史中丞辛建從旁推波助瀾，不得淩家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一點點被砍去枝椏，最後隻剩淩貴妃與蕭奕墨這禿禿的樹榦。

蕭奕修很清楚，雖說此事令皇帝震驚，但想必他也樂見其——淩氏家族近幾年坐大，然有半壁江山之意，聖躬獨斷的皇帝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此案隻不過給了皇帝一個打淩氏的契機而已。

至此為止，蕭奕墨的囂張氣焰減褪了一半，連淩貴妃在宮中都收斂了許多。淩家目前勢力最盛的隻剩下遠征的昭威將軍淩遠端，但他手中有實力有兵權，暫時還不那麼容易被。

赤越有新刺史上任，是由翊親王推薦的。而工部尚書柏萬青則批下了赤越地界君娥山的鐵礦採礦權，由赤越商賈施振風。

不久後，施振風由赤越刺史趙明建推薦、商會名流富商一致選拔出施振風任商會會長。

宮中則繁忙一片，忙於接待西臨公主——蘭潯。

蘭潯公主也號稱出使東淵，為兩國友好邦，不遠千裡而來，但實際上人人心知肚明，這隻是打著個冠冕堂皇的旗號，暗地裡是為和親而來。

原本兩國聯姻，隻需要一方派出使者代表國君，與另一國君主相談商定即可，但這蘭潯公主顯然不同尋常。

據說是西臨皇帝的掌上明珠，寵得如珠似寶，平日捧在掌心怕吹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東淵一朝提出和親，西臨皇帝十分犯難，又拗不過公主生母、寵妃藍氏的撒哭鬧，隻得想出個折衷的法子，讓蘭潯公主親自來東淵「視察」，決定的和親件。

蘭潯公主在國中已是十分寵，聽聞脾氣縱跋扈，在宮中無人不懼，當初廢太子蕭奕北聽聞大名遠揚，尚未見著人便已拒婚，皇帝也隻得找藉口敷衍拖延，導致那次公主未能行。

這次公主親至，想必是皇帝心中已有人選，人人都覺得必是辰王蕭奕彥莫屬。畢竟皇帝嫡子，如今隻剩下他了，而前陣春闈舞弊案、隴州賑災，他都完得十分出，風頭一時無兩。

宮中設下隆重的歌舞酒筵，迎接蘭潯公主到來，甚至連久不獻舞的暮王妃顧清若，屆時也會在筵上獻上一舞——離袖招。

私下裡，皇帝倒是將皇子們都召集宮，和悅地說了西臨公主京一事，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未指定蕭奕彥為和親人選，而是逡巡了一遍諸皇子，難得和煦地笑：「西臨國既然讓公主親自赴我東淵遴選和親皇子，那你們可得好好表現，別讓西臨國貽笑大方。」

蕭奕墨忍不住道：「遴選？父皇的意思是？」

「公主來東淵之後，你們幾個每日都要作陪，以便相瞭解。」

蕭奕瑾眼中有心之：「難道和親人選竟不由父皇來定，而是由公主親定？」

皇帝點頭：「西臨國君既然如此溺這個兒，那也隻能如此了，聽聞剛烈，非自願不肯嫁，國君也拿無可奈何。強扭的瓜不甜，若讓喜事變禍事反倒不好，不如遂了公主的願。」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不遵父母之命的，想要親選夫婿，這西臨公主著實叛逆任得有點過頭。此舉縱不算有傷風化，也是十分出格。

蕭奕墨與蕭奕瑾卻頓時都覺得公主這出格的舉是個大大的契機，一旦誰與西臨聯姻，是否就意味著勢力大增，甚至有問鼎儲君之位的資格？

蕭奕墨不聲道：「父皇，既如此，兒臣便不用作陪了罷，畢竟府中已有正妃，再沒有資格與公主聯姻。」他明知皇帝既然召他來此，就有意讓他們公平競爭，卻還是要試探一番。

果然，皇帝的笑容冷了點：「既召你來，便是讓你也好好招待。那西臨公主刁鑽古怪，也不知會看中什麼樣的男子，多個人選機會總大些。若是看中了你，朕允你將顧清若降為側妃，迎公主為正妃！」

一言既出，四位皇子臉齊地變了。

蕭奕瑾是覺得明明兩位已有正妃的兄長居然也與自己競爭；蕭奕彥是覺得此舉十分荒唐；蕭奕墨自然心中竊喜，而臉上竭力剋製；最為複雜的是蕭奕修，他不易察覺地斂了一下眉，抿不語。

他自然不想參與，也絕不會降顧清離為側妃，可這又是個拉攏西臨國的絕好機會，隻怕這次聯姻，便決定了儲君的候選人，這令他煩惱萬分。

蕭奕彥意興闌珊地請旨去了後宮看皇後，才沒多久，皇後的鬢髮已白了一半，與從前風姿綽約、高雅怡人的尊貴儀態已大不相同。

他怔了一下，原本在舌尖繞著的話便說不出口。他明知西臨和親，母後是將所有厚都寄在自己上，甚至連父皇也有大半傾向於自己，可他就是心有不甘。

娶一個從未見麵的縱公主，實在非他所願。

「彥兒。」皇後滿麵歡喜地看著他，「蘭潯公主不日即抵京，你可要做好準備，每日作陪，要令開心。」

「母後，這很難。」雖然難於啟齒，蕭奕彥還是咬牙說出了口。

「討好一個姑娘有什麼難？你別以為你是皇子，高高在上，人家可也是公主，金枝玉葉，並不委屈了你。何況這位公主素有艷名，聽聞若天仙……」

「天仙兒臣也不喜歡。」

皇後沉下臉去，冷的目盯著他，半晌不說話。

蕭奕彥莫名覺得心裡堵得慌，不明白往日慈的母後為何變了今日這般。

「跟母後去一個地方。」皇後居然並沒有如期地大怒，也沒有斥責他半句，隻沉默地起了，讓他跟在後頭。

越往北，越接近摧雪殿，蕭奕彥心中的猜疑已經落定，他開始漸漸明白母後的意圖。

摧雪殿是宮中最冷清最偏北的宮殿，冬日朔風凜冽，枯草綿延，淒涼景會令人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皇宮中的一個宮殿。

如今雖值夏，可摧雪殿的殘敗一如既往，正殿大門進去，便是一院子的雜草瘋長，絮飄飛，廊下守衛較最初已撤去許多，畢竟隻關押著兩個沒有太大威脅的人，不必再有那樣浩大的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