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長春宮外的走廊上,爾晴腳步一頓,回過來:「……瓔珞,有事嗎?」
魏瓔珞緩緩走來,表談不上友善:「剛才你對皇後說了什麼?」
這是要興師問罪?爾晴故作輕鬆的笑道:「瓔珞,我不過是擔心皇後娘娘,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且宮中妃嬪固寵是常事,我不過一時糊塗,竟將你也當了那樣的人,以後再也不提了。」
試圖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權當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但顯然,魏瓔珞並不打算將這件事當玩笑理。
「爾晴,你伺候皇後娘娘多年了?」魏瓔珞忽笑道。
爾晴沉默不語。
「四年還是五年?總歸比我久吧。」魏瓔珞笑著靠近,「皇後娘娘對皇上一片深,我都看得出來的事,你怎麼會看不出來?」
這笑容比刀子更可怕,得爾晴後退了一步。
「且娘娘現在懷著孕,若這個時候,邊最信任的人,趁機攀附皇上,對娘娘來說,是多重的打擊?」魏瓔珞出雙手,替爾晴整了整領口,「所以,所以,不我不會去,也絕不容許長春宮任何一個人生出類似的念頭……」
說到這裡,的雙手由下往上,十指頭緩緩合攏,繩子一樣套在爾晴的脖子上。
轟——
爾晴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因為長廊外的雷聲,還是因為瓔珞冰冷的手指。
轟——
烏雲滾滾,將白天變了夜晚,烏雲中滾過幾道雷,猶如蜿蜒扭曲的長蛇。
「啊……打雷了。」魏瓔珞鬆開手指,向長廊外的天空,「時候不早了,我該去參加裕太妃的壽宴了。」
爾晴後退幾步,手指放在自己的嚨上,心驚膽戰地著對方的背影。
隻覺離去的腳步聲,比外頭的雷鳴更加可怕。
壽康宮。
壽宴準備了許多日,多數時間都花費在了天棚上。
「怎麼樣?」裕太妃親自過問道,「天棚都搭好了嗎?」
忙著安裝窗紗的太監中走出一人,恭敬回道:「回太妃,就快了。」
「早上問你說快了,現在問你還說快了,究竟什麼時候能好,說個準數。」裕太妃不滿道。
太監抹了把汗:「太落山之前,一定全部完工!」
裕太妃這才勉強點點頭,吩咐旁侍道:「你在這裡盯著他們,我要去念經了。」
撥弄著手上的念珠,裕太妃從尚未搭建完的天棚旁路過,也不知是否的錯覺,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薄如蟬翼的白窗紗上,竟流過一淡淡金……
裕太妃皺了皺眉,正要抬腳前行,忽聽見一個令人生厭的生厭,伴著陣陣雷聲,自宮門外遠遠傳來:「裕太妃,瓔珞有一件事關和親王的大,一定要立刻稟報!」
「裕太妃,裕太妃!此事關係到和親王和您的聲譽,瓔珞不敢不報!」
「您是不肯見我,還是不敢見我?」
又是這個瘋丫頭!
裕太妃麵一冷,旁侍打量的神:「太妃,奴才這就讓人將叉出宮去。」
「走,出去看看。」裕太妃冷笑道,「不然,還以為我怕了。」
在侍的攙扶下,裕太妃行出宮門,幾個守門宮正與魏瓔珞相互推諉,裕太妃轉了轉指尖的檀香佛珠,慢條斯理道:「魏瓔珞,我告誡你的話,你全都忘記了嗎?」
推諉的作立時一止,魏瓔珞緩緩朝看來。
裕太妃頭上遮著雨傘,頭上可沒有。大雨傾盆而下,將澆了一隻落湯,卻恍然不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向裕太妃,良久,忽詭異一笑:「裕太妃的威脅,瓔珞沒有忘,但姐姐死的太慘,瓔珞更不敢忘。若此生不能替姐姐討回公道,將你們母子的罪行公佈於天下,瓔珞死不瞑目!」
裕太妃撥念珠的手指一頓,冷冷盯著對方,不信對方真有這個膽量,這個底氣,將真相公開——不在乎族人是否會因此沒命,難道還能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沒命嗎?
豈料下一刻,就見魏瓔珞麵向眾人,高聲道:「大家都聽好了,正月初十和親王弘晝私闖宮闈,強暴綉坊宮阿滿!此罪一!裕太妃為替兒子遮掩罪行,不惜殺害無辜的害者,此罪二!他們母子二人,一個行徑荒唐、不知恥,一個心狠手辣,道貌岸然!因為被我發現,還想著毀滅罪證,殺人滅口!」
壽康宮中一片嘩然。
裕太妃死死著手中的念珠,竊竊私語聲不斷灌進耳中,若是壽康宮中的宮人,自然不敢如此大膽,當著的麵嘰嘰歪歪,但為了置辦壽宴,如今壽康宮中混了不外人,這些人不歸管,自然敢在背後指指點點。
「……是非自有公斷,公道自在人心。」裕太妃昂首凜然道,「我一生信佛,從未做過一件有愧於良心的事,傷害過一條無辜的命!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汙衊!」
說完,給旁侍使了個眼,侍會意,立刻喝令道:「魏瓔珞公然汙衊太妃,犯了大不敬的死罪,還不將拿下!」
幾個太監立刻朝魏瓔珞撲了過來,魏瓔珞也不掙紮,任憑他們將自己扣住,聲聲冷笑道:「裕太妃口口聲聲信佛,我隻問一句——你敢對佛祖發誓,你真的從未做過一件有愧於良心的事,從未傷害過一條無辜的命嗎?」
「有何不敢?」裕太妃信佛是信給旁人看的,心中無佛,自不懼佛。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若不收,老天來收。」一聲驚雷乍過,照得魏瓔珞臉頰雪白,冷冷道,「太妃,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怕?」
我有何可怕?裕太妃心中冷笑一聲,麵上更加大義凜然,纏繞念珠的手指指著蒼天道:「我問心無愧!便是向老天發誓又何妨?佛祖在上,我此生行善事、做好人,從未害過一條命,欺過一個人!若有半句不實,就一道天雷下來,劈得我碎骨!」
轟——
魏瓔珞緩緩抬頭,向烏雲中翻滾不停的白蛇,喃喃道:「老天爺,你聽見了嗎?」
轟——
「殺人兇手就在這裡,老天爺,你睜開眼睛,你看看。」
轟——
「阿滿死的時候,你已經遲到了,莫要一直遲到下去,老天爺,睜睜眼,求你睜睜眼看看吧!」
轟——
一遍遍祈天的影倒映在眾人眼中,一個太監搖搖頭:「瘋了。」
「若不瘋,怎敢這樣衝撞太妃?」
「務府怎麼辦事的,連瘋子都選進宮,也不怕得罪貴人。」
見輿論漸漸倒向自己這邊,裕太妃手中的念珠又重新轉了起來,悲憫一嘆道:「凡毀謗良善之人,以後要拔舌地獄,魏瓔珞,我本該重重罰你,但看你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又於心不忍,算了算了,來人,送去去慎刑司!」
念珠在手中轉,裕太妃轉離去,心中轉的卻不是什麼慈悲念頭。
「這人留不得了。」心想,「上下打點一下,讓在慎刑司裡『發病』亡吧……」
轟——
又是一聲雷鳴,伴隨著魏瓔珞的大吼:「若裕太妃真是殺人兇手,便一語讖,得償所願!!」
那一瞬間,天棚上的窗紗驟然一亮,彷彿被火焰點燃的蛛網,從天而降,撲在裕太妃上。
「啊!!!」裕太妃在火中淒厲的慘起來。
一切的發生的太快了,快到其他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直至裕太妃轟然倒地,在火焰中發出一燒焦的氣味,壽康宮中依然雀無聲,眾人獃獃看著,卻無一人發出聲音。
「……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聲,讓眾人渾打了個哆嗦,從茫然中回過神來。
「報應!這是報應!」魏瓔珞哈哈大笑道,「你們都聽見了,裕太妃親口發的誓,你們都看見了,老天爺親自降下的雷,裕太妃——你得償所願了!!」
佛祖在上,我此生行善事、做好人,從未害過一條命,欺過一個人!若有半句不實,就一道天雷下來,劈得我碎骨——這是裕太妃剛剛發的誓,前後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眾人怎可能忘?
「……來人!」裕太妃還剩一口氣,躺在地上,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了,睜著僅剩下的右眼著頭頂,天棚窗紗染火,不斷有鮮紅滴落下來,落在臉上,落在周……奇怪了,這些紅的東西是什麼?沒力氣去問,隻虛弱地喊道,「救我,快救我……」
可眾人哪裡敢救?
的宮百靈隻上前一步,頭頂雷聲一響,立刻將邁出去的那隻腳又收了回來,雙手合十不停念道:「請雷神息怒!是裕太妃,裕太妃幹了壞事,與我無關啊!菩薩饒命,佛祖饒命!雷神息怒啊!」
嚇壞了,其餘人也一樣。
所以沒人留意到窗紗的異,沒人留意到從窗紗上滴落下來的詭異紅水,紅水落地,再被大雨一衝,乾乾淨淨,連同真相一起,被沖得無影無蹤了。
「你們這群……賤人……」裕太妃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喊百靈,喊其他太監宮,可這群人都嚇壞了,寧可事後被重重責罰,這個時候也不敢上前半步,見此,裕太妃絕中咒罵道,「你們……不得好死,你……你……」
世界在眼中忽明忽暗,最後看見的,是魏瓔珞的笑容。
——得償所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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